第2章
当初儿子结婚，我的老姐妹祝贺我。
我问起，她儿子怎么还不结婚，她怎么也不催，也不急。
老姐妹在视频里摇头。
“现在的那些姑娘，上网上多了，那想法……”
“说得好听是活得自我，说不好听那就是自私！”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得奇奇怪怪，我听不明白。
可刚刚的评论区，现在的我儿媳。
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儿媳的心里，全世界要围着她转，所有人都要对她好。
但她只想享受好，不想回报任何人。
任何让她觉得承了情，可能要回报的人，都是仇人！
我这个她原本就讨厌的婆婆，不管我需不需要回报。
她都不会回报，她只会报复！
所以，她跟我儿子诋毁我，说我整日玩手机，不干活。
所以，她恨不得我那样惨死。
通通，都是为了消除她知道该回报而不想回报的心理负担。
这比升米恩斗米仇，还要恶毒！
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我周身发凉。
儿子也听明白了过来。
他咬了咬牙，思索了一会，最后目光狠狠落在我身上。
“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只是轻微虾肉过敏，吃了也就是搔痒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原本就是件小事！”
“你现在非要说出来，撕破脸，以后我们一家人，还怎么相处！”
“你……你跟嘉嘉道歉，她原谅你，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吧！”
我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儿子，浑身都在抖。
“你听明白了，你还要我跟她道歉？”
“你觉得错在我？”
儿子上一步，带着我，推我到一旁。
“错不错，错在谁，不重要！”
“你已经年过半百了，你陪不了我太久！”
“到最后陪我一起的人，只会是嘉嘉！”
“你不能那么自私，你要替我想想！”
“你难道希望我站在你这边，跟她离婚吗？”
“那等你死了，我自己一个人，我怎么生活，我怎么过？”
“爸死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的日子够苦了。”
“你难道也希望你儿子过上和你一样的苦日子？”
“你要真这么希望，心理要真是这么阴暗，那我没有你这种妈！”
我再听不下去，一巴掌狠狠砸在儿子周明知脸上。
老姐妹说错了。
不是现在的女孩活得自我。
现在的男孩，同样活得自我！
二十多年辛辛苦苦的拉扯，我自问我够尽责！
物质上，精神上，我一个小学毕业的农妇能给的都给了！
可最后，居然养出这么个孩子！
这么个白眼狼！
“你也知道你爸死了后，我有多苦！”
“楼下遛狗的时候，我就看到那帖子，我一早就可以说出来！”
“可我忍忍忍，考虑你，考虑她，考虑你这个家，我忍！”
“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才爆发的！”
我喘着粗气，声音在剧烈地发颤。
“桩桩件件，我不求你完全理解我体谅我，但你起码要做个人！”
“可你呢，居然依旧让我委屈，让我忍着受着！”
“还连我心理阴暗，没我这种妈这话都说得出口！”
“既然你要理解，好！我理解你！”
“今后我跟你，再没有关系！”
“我不是你妈，更不是她婆婆！”
周明知捂着脸，神色僵硬，扯住要走的我。
“你能别耍小性子了吗，我说的就是事实！”
“伴侣第一，父母第二，这样家庭才能和谐。”
“要有轻重，要有取舍。”
“而且，也不是只我一个人这样想，现在年轻人都这么想！”
“你一大把年纪了，这都看不透，还这么自私！”
“你改改，你多替我好好想想！”
我心灰意冷，音调高了起来。
“那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现在，我第一，我永远的第一！”
“没有你们，没有为你们任何人妥协！”
说完，我狠狠撞开周明知，再不管他，扭身离开。
4、
周明知三岁那年，他爸从工地上摔了下去，人当场死了。
工地有赔偿，家里有房有田。
我们母子俩咬咬牙，原本不是过不下去的。
可那是农村。
我男人还有个弟弟。
那弟弟联合着我婆婆，在周明知他爸头七还没过时，强占了钱和房。
我们母子俩就这么被赶了出去。
我无处伸冤，无处可去，最后带着周明知进了城。
我只上过小学，识字，但不很多。
这些年，嫁人，操持家里，我没有工作技能。
进了城，两眼一摸瞎，什么都不会，一开始只能捡垃圾。
最后还是一家好心的餐馆老板不介意我带着那么小一个孩子。
她留下了我，给了我工作机会。
我手脚麻利。
不再摸瞎之后，从一开始的被收留，慢慢，成了店里的得力助手。
老板也大方，加工资，教我手艺。
到周明知在城里上初中那年，我在老板的支持下，开了一家属于我自己的店。
慢慢慢慢，一点点，越做越大。
原本遥不可及的买房买车买铺面，在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里，一碗碗冒尖的饭里。
成了现实。
原本我以为苦日子已经彻底过去了。
今后我跟我儿子，就是一路的坦途。
可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我才轻松，才雇人交出去的生意，塌了。
卖房卖车卖铺子……
手上的东西一点点，又没了。
最后仅剩我抵押了最后一套房子，保住了最后一家，位置最好的店。
儿子已经毕业，已经工作。
我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
艰难维持着最后一家店的平衡，还是可以。
后面，一切慢慢复苏。
那家店，那个位置，没有辜负我。
进账一点点多了起来。
我攒的那些钱，原本是想先赎回抵押了的房子的。
可是儿子，要结婚了。
婚姻大事，马虎不得。
我缓了缓，我将钱都拿出来给了儿子。
彩礼酒席首付……
到最近，那家店的生意势头更好，进账已经够我直接还清儿子剩余的房贷。
但是，不了。
这么多年的母子同甘，我以为我们是一条心的。
他起码会尊重我，会对我好。
可是，没有。
不单止没有，还反过来，要我委屈自己。
不可能！
所以，那是他的房贷，不是我的了。
我的钱，我要赎回我自己的房子，花在我自己身上了！
认清了儿子儿媳的真面目，我没有耽搁。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银行。
我彻底还清欠银行的钱，将房子赎回来。
才搞定，才出银行，周明知的电话来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责怪。
自顾自说着，一连串，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你昨晚一整晚去哪了！”
“没有你带着陪睡，儿子一直闹，搞得我和嘉嘉都没睡好！”
“你赶紧回来。”
“对了，这个月的房贷快该还了，记得打钱给我。”
“多打一点，嘉嘉这个月生日。”
“你昨天招惹了她，这次生日我要给她送一份贵一点的礼物！”
“你也要买一份贵重些的礼物回来给她过生日，顺便道歉……”
我一整晚没有回去，他丝毫没有担心我怎么过的。
反而责怪我没带孙子，让他们没睡好。
反而依旧坚持要我低头认错，要我委屈自己。
这就是我的儿子，这就是我的好儿子。
我昨天，我刚刚，我所有的举动，都没有过激。
我就应该做这一切！
我深深吸一口气，径直打断。
“我不会回去，钱也没有，别再联系我！”
那头重重啧了一声，语气里添上了厌恶。
“你真的别再闹了！”
“我还要上班，我要养家糊口，我的压力很大，时间很宝贵。”
“我真的不能再跟你费口舌了，我……”
我不再听，直接挂了电话。
5、
接下来的几天，我收拾好了那久未回去过的我的家。
我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那生意日益好转的店里。
我慢慢接手店里的一切，我让自己重新忙起来。
可忙碌充实的日子没能过上几天。
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以为是客人，我接起。
可才接通，那头周明知的声音劈头盖脸吼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你好端端拉黑我和嘉嘉干嘛！”
“房贷今天最后一天了，钱快点打我！”
“还有，家里现在一团乱了！”
“你再耍性子不回来，都成垃圾堆了！”
“你不要你孙子，不要这个家了是吧！”
“你真就那么自私，真就一点委屈受不得，真要跟我们翻脸？”
“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那是你该做的事吗！”
“你赶紧回来，赶紧打钱！”
我很是疲惫。
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厌恶。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比我想象中要低得多。
因为我没有分量，所以我不管是翻脸，还是说任何话。
他都听不进去。
或者，听了也不会在意。
所以，他这样一遍一遍的骚扰我。
一遍一遍说着自以为是的话。
“我再最后重申一遍！”
“我不会回去，钱也没有，别再联系我！”
几乎是我开口的瞬间，那头的声音一下就压了过来。
彻底将我的声音盖过。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你不管家里，你去管那店了？”
“那店能有你儿子孙子重要吗，你赶紧回来！”
“家里真的一团乱了！”
“你要真这么绝情，那你可就别怪我们了！”
依旧，依旧依旧依旧依旧！
我不再费口舌，挂断，拉黑。
可我低估了我的儿子。
我远远低估了他的恶！
6、
挂了电话的当天下午，我在午睡，他们来了店里。
他们点了一大桌菜，他们胡乱吃完。
然后，在我刚睡醒出来时，叫喊了起来。
“这是什么破店！”
“菜里面不单止有头发，还有蟑螂！”
“把你们店的老板喊过来，我好好问问她，怎么做的生意！”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脚步加快，一下赶了过去。
看到我的瞬间，周明知拉着李嘉嘉和孙子站起来瞪着我。
低低，周明知压了声。
“这是你逼我的。”
“三番四次联系不上你，房贷又到最后一天了。”
“我实在是被你逼急了！”
“不想我们把事情闹大，你就……”
我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周身都在抖。
“你就怎么样！”
周明知咬了咬牙。
“这生意你就别想再做下去了！”
一旁，李嘉嘉冷着脸补充。
“进来之前，我们已经挑选过位置了，这里。”
李嘉嘉指了指他们坐的那一桌。
“监控盲区，我们做的手脚，你们根本拍不到！”
“菜里有头发有蟑螂，由我们说了算。”
“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嘉嘉唱了红脸，周明知又赶紧唱白脸，往回找补。
“妈，其实我们真的不是想要为难你。”
“实在是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房贷，房子，征信，这可是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东西。”
“你故意有钱不给我，你不就是故意想毁了我嘛。”
“我们，被逼无奈！都是你的问题！”
我的掌心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心里自嘲的笑，一阵又一阵。
重重的，我摇头。
“不，不可能！”
挥手，我叫来经理。
“报警！所有顾客的消费免单！清场！”
“后厨所有人立刻停下！全都不许动！”
“任何东西都不许再碰！”
“等警察！等市监局！”
周明知和李嘉嘉的脸色刷地一下，煞白了。
周明知看着我。
“妈，你……你这是要闹哪样啊，你这……”
“没必要这样啊！”
“你好好把钱给了我们，我们这就走了，这……”
脸色煞白的李嘉嘉晃了晃，手动了动。
孙子被扯着动了动，哇地一声，立刻哭了起来。
周明知立刻指着孙子。
“你看，你把你宝贝孙子都吓哭了，妈，你别闹了！”
我冷冷看着李嘉嘉。
“孩子小臂，内侧，掐了一把。”
“能一下哭得那么尖利，应该不是用指头，而是用指甲掐破了皮！”
“亲妈都不心疼，都能下这手，你指望我心疼？”
周明知愣了一下，扭身去看孩子。
扫了一眼，他沉了声。
“没掐他这一环……是让他上去喊奶奶，你这是干嘛！”
周明知说着叹了口气，抱起了孙子，咬着牙看向我。
“你真的别再逼我们了！”
“有现在这一幕，还不是你不愿意低头！”
“你老老实实像以前一样，我们的家庭不就和谐了吗？”
我声音冷冷，依旧。
“不可能！”
周明知脸色铁青，两颊咬得起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你就会拒绝我，不管我的死活！”
“好！好！”
“那就闹！”
“这么大的店，我不信你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着停业整顿，等着破产吧！”
“我还就不信了，你能硬气过我们！”
7、
警察，市监局都来了。
里里外外，他们将我的店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得出结论。
“没有问题，全部符合规定，不需要整改！”
周明知和李嘉嘉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这是我仅剩的店。”
“这是你房贷，你们一家生活的重要经济来源。”
“我很重视。”
“非常非常重视。”
“我原先倒闭的店的班底，服务员，厨师，经理……”
“全部精挑细选，全在这家店里。”
“这是我的心血，同样，也是他们的心血。”
“你觉得饭店油腻，脏污，从未出现过，从未了解过。”
“自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我看向警察。
“既然我的店查了没有问题，但他们的菜品却出了问题。”
“那就麻烦几位同志，好好审审了。”
“菜品需要化验的话，可以找我，我出钱！”
“我，追究到底！”
几位警察点点头，上前，就要将那一家三口带走。
周明知看着走向自己的警察，瞪我一眼。
“警察同志，这是我妈！”
“她手里有钱，故意不给我，眼睁睁看着我的房贷要逾期！”
“我一时气不过，才到她的店里闹一闹。”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自己可以处理，不麻烦你们了！”
周明知话音未落，我看向警察。
“不，不是家事！”
“我早已经不认这个儿子了，请你们公事公办！”
动作才顿住的警察，在我说完后，重又动手。
周明知的眼睛猛地瞪大。
“周雪兰，你干什么！你真要彻底逼死我！”
我回身，巴掌狠狠砸在周明知脸上，怒吼。
“张口闭口我逼死你，我有哪一点逼你了！”
“你但凡是个正常人，事情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别想我再原谅你！”
“这事，我追究到底！”
8、
在餐厅，周明知说出我们是一家人时，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
回去，再分开问询，事情彻底清晰。
周明知和李嘉嘉被拘留了，三天。
不止。
我继续追究他们。
当天我店里的损失，全部要他们负责。
听闻听到这个消息时，周明知几乎要疯了。
但他就算真疯了，那钱该赔还是要赔。
我有预料他们会继续回来找我麻烦。
所以我算着三天。
但三天后，他们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他们还是没有出现。
再见到周明知，是三个月后了。
他带着孙子出现在我店里，精神萎靡。
他叫我过去，将十万堆在桌上。
点了一桌菜，带着孙子慢慢吃了起来。
他缓缓开口。
他离婚了。
9、
被拘留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周明知还是怪我，还想找我。
但李嘉嘉拦住了他。
李嘉嘉干脆利落。
“离婚吧。”
彼时的周明知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李嘉嘉直白。
她说我给她钱，对她好，让她有心理负担，她不想报答。
从而产生怨恨，是事实。
但她发现，没有我给的钱，没有我的照顾，她生活不便利，同样也是事实。
“没了她，不便利的生活，我体会过了。”
“现在她铁了心彻底翻脸，没了经济支持。”
“你那收入自己还了房贷，我就要跟你过紧巴巴的日子。”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别耽误我了，我们离婚吧，孩子归你！”
要我委屈，要我低头的周明知，此刻要被干脆利落地甩掉，他难以置信。
“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啊！”
“我们可是要白头到老，互相搀扶着过一生的！”
“我为了护着你，都跟我妈翻脸了！”
“现在你居然因为这么一点小问题，你要抛弃我，要跟我离婚？”
可不管周明知怎么质问，李嘉嘉都无比坚定。
最后，在李嘉嘉的坚持下，两人走起了离婚程序。
当初那房子是李嘉嘉带着周明知去挑的，我给钱。
学区房，交通便利，布局好……
所以在楼市不好的现在，依旧值钱。
所以在还欠着贷的情况下，依旧有买家。
协商协商协商。
最后房没了，房贷清了，还得了二十万。
一人十万，孩子归周明知，婚，彻底离了。
周明知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血丝。
“妈，我对不起你……”
“她是孩子他妈，她不上班，全职看着孩子。”
“可她连怎么哄孩子，怎么给孩子换尿布都不清不楚。”
“她喜欢狗，她养狗。”
“可她只负责在家里跟狗玩，其他的，她通通一概不管。”
“其实……我能看到的。”
“可我……可我当时，还是听信了她，误解了你，我……”
周明知眼眶红了。
我拿起桌上的钱，指了指他的头顶。
“新加了几个摄像头，餐厅里彻底没有死角了。”
“别想耍心思！”
冷冷说完，我召集所有员工。
“所有人，全部过来，清点人数！”
“十万，全部发了，快点快点！”
不是饭点，店里清闲。
我这一招呼，欢呼声响起，所有人一下涌了过来。
背后，周明知蹭的起身，抓着我的手臂。
“妈，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我是有错，但那不全是我的问题啊！”
“你是教了我做人做事应该是什么样！”
“可是那不对！”
“我工作后，我替人着想，我能帮就帮，我完全照着你说的做！”
“可结果呢，我的项目被抢，奖金被抢，升职被抢。”
“背刺我的人，自私的人，步步高升，只有我原地踏步，一直背黑锅。”
“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你教我的都是错的，我要自私一点！”
“我变了一点点，立马，钱有了，奖金有了，这才是对的！”
“我……我找对了路子，难道我还能不坚持吗？”
“是你……是你太应激了，不肯委屈，不肯理解我……”
我回头。
“你现在还是没变啊，那你成功了吗？”
越辩解越激动的周明知，一下颓了，那张着的嘴吐不出话来，眼神躲避。
我狠狠将他的手甩开。
“这事没闹到你公司去，没让你丢了工作，我已经仁至义尽！”
“滚！”
周明知颤了一下，不敢再看我，头低了下去。
良久，他嗫嚅出一句。
“妈，我……对不起你……”
他走了。
10、
后来的事情我是听说的。
周明知公司的效益出了问题，换了新领导。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的就是不务实的人。
周明知首当其冲，他被炒了。
周明知没到三十五岁那个坎。
但大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找。
空了几个月，难以为继后，周明知无奈跑起了外卖。
祸不单行。
一次急着送餐，逆行，又是红灯，他被撞了。
车子粉碎，一条手断了。
他还是全责，要赔偿。
医院的电话打到了店里，经理接到的。
经理立刻转述给了我，问我要怎么处理。
我让她不要理会。
我没有儿子，我是孤寡老人。
没从我这得到帮助，周明知最后也没事。
李嘉嘉回来找她了。
李嘉嘉跟周明知离了婚后，秉承着一贯的理念：
当家庭主妇，但不操持家里，纯享福，不欠任何人。
她跑去了相亲。
但跟周明知在一起的这几年，外头已经天翻地覆。
连男追女这种过去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都变了。
“女的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吗？”
“看得上就在一起，看不上就一拍两散，还追，追个屁！”
更别说供养着她，她纯享福。
绕了一圈，李嘉嘉发现还是周明知和我好。
她回来，她照顾周明知，她想带着周明知求回我。
她觉得只要放低姿态，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起码，比让外面的男人供养自己轻松。
但周明知拒绝。
他拿了李嘉嘉那十万，治好自己后，继续跑起了外卖。
赚的钱，自己拿着，只给李嘉嘉一口饭吃。
婚，不复，爱住在一起就住，不住在一起就滚。
李嘉嘉抗议，打骂周明知，要他还钱，要走。
每次李嘉嘉喊，周明知就打她一顿。
之后，要报警报警，要拘留拘留。
几次之后，李嘉嘉发现周明知已经成了滚刀肉，她无计可施了。
又无处可去，最后他们一家人，重住在一起了。
但打骂不断，摩擦不断。
我还见过一次李嘉嘉。
她跟着，也跑起了外卖。
她的手臂淤青，脸上有伤。
烈日下，她皮肤黝黑，眼底，满是苦楚，跟以前判若两人。
但通通，与我无关。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那段忙碌将我心底的苦楚冲淡后，我出去旅游了。
富裕，自由。
我在人生的暮年，才终于放下枷锁，不管世俗的目光，为自己而活。
很轻松，很惬意。
而且，还不算晚。
远远不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