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抱着糯糯就往餐厅外走，刚走出没两步，糯糯的小肚子就特别懂事地咕咕叫了起来，声音还挺响。
她把小脑袋埋在妈妈颈窝里，小小声哼哼：“妈妈，宝宝饿饿，肚肚叫得好大声。”
顾嫣然脚步一顿。
是啊，本来是带女儿出来吃饭的，差点忘了正事。
况且现在掉头就走，岂不是显得她怕了他们？凭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抱着糯糯转身，看也没看那桌的狼藉，径直走向餐厅另一侧一个靠里的空位，姿态优雅地坐下。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另一边，陆宸脸色铁青。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几乎是半搂半护着还在小声抽泣的苏清婉，匆匆结账离开了餐厅，背影堪称狼狈。
服务生很快拿着菜单过来，训练有素地仿佛刚才的闹剧不存在。
他给顾嫣然递上一本厚厚的菜单，又笑着在糯糯面前也放了一本。
顾嫣然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脑子里还是刚才陆宸给苏清婉擦嘴和披衣服的画面，胃里一阵堵得慌。
糯糯则学着妈妈的样子，小手费劲地翻开那本对她来说过于巨大的菜单。
她看得极其认真，小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在认真研究什么。
看了半晌，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等候的服务生，用特别认真的小奶音问：“叔叔，你们这里，最贵的菜是什么呀？”
她还特意拉长了“最”字。
服务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这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家伙，差点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给逗笑。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忍住了笑，耐心地帮她把菜单翻到套餐那一页，指着最顶端那个价格惊人的套餐，详细介绍了一番里面包含的顶级鹅肝、蓝龙虾、鱼子酱什么的。
糯糯认真听着，等服务生介绍完，她老成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指，戳着服务生指过的图片：“那就要这个。”
服务生被她霸气的样子镇住，但稍稍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顾嫣然。
顾嫣然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发着呆，好像根本没听见孩子说了什么。
他只好轻声提醒：“顾小姐？”
顾嫣然听到声音回神，茫然地看向服务生。
“嗯？”
“呃……小朋友点了一份我们的双人套餐。”
服务生委婉地提醒了一下这个套餐的价格和份量：“您看，是就点这一份吗？”
顾嫣然这才意识到是小家伙已经点了餐。
她低头问糯糯：“宝宝要吃这个吗？这个有很多东西宝宝可能不爱吃哦。”
糯糯摇摇头，又点点头，眨着大眼睛说：“妈妈吃。糯糯想……想尝尝味道。”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顾嫣然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心里一软，女儿高兴就好。
她对着服务生点点头：“就按她点的来吧。”
服务生刚应下准备离开，糯糯又奶声奶气地发问了：“叔叔，酒在哪里呢？”
顾嫣然连忙阻止：“宝宝还不能喝酒哦，那是大人喝的东西。”
“妈妈喝。”糯扭过头看妈妈，说得理所当然，“妈妈要喝！”
顾嫣然有些奇怪，失笑问道：“妈妈为什么要喝酒呀？”
糯糯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引用不知道从哪个电视剧里听来的词：“妈妈要借酒浇愁。”
顾嫣然顿时哭笑不得，心里的郁气都被女儿驱散了不少。
“妈妈不需要借酒浇愁，妈妈还要保持清醒照顾宝宝呢。”
“糯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然后又凑近妈妈，神秘兮兮地：“电视上的人不开心都是会喝酒的，喝了酒就开心了。”
顾嫣然被女儿在电视上学来的歪理逗得忍俊不禁。
服务生忍着笑，忙将酒水单也递到糯糯面前。
糯糯装模作样地翻看着酒水单，小手指点来点去，似是不太满意。
她抬起头，特别认真地问服务生：“叔叔，有没有更贵一点的？这个不够贵。”
顾嫣然这才明白了女儿的点菜逻辑。
她惊讶地问：“宝宝，你怎么知道哪个贵哪个不贵啊？”
糯糯立刻送给妈妈一个“你好笨”的嫌弃小眼神，指着酒单上的数字：“妈妈，我识字的呀。数字越大就越贵。”
顾嫣然满脸尴尬。
她不知道幼儿园教些什么，只以为现在幼儿园学的都是些儿歌和简单的数字。
她好奇地继续问：“那宝宝为什么一定要点最贵的呢？”
“因为不开心要花钱，花很多很多钱就会开心。”糯糯再次强调她的开心理论。
顾嫣然指着菜单上最贵的那款红酒：“这个酒不够贵吗？”
“不够，”糯糯摇摇小脑袋，“人家说贵的酒都不在本本上的。”
她小手指戳着酒水单，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酒水单上最贵的酒虽然很好，但的确也不是最顶级的红酒。
顾嫣然惊讶小家伙竟然知道，抬手捏捏她的笑脸：“你都上哪里听说的这些？”
“电视上呀，”糯糯理直气壮，“电视里哄女孩子开心，都要点很贵的酒，没有在单单上的那种！”
顾嫣然马上想起了方才陆宸也点了酒，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刚才陆宸和苏清婉的位置，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但她可以肯定，以陆宸的品味，定不会点普通的酒。
她鬼使神差地问服务生：“刚才，陆总点的是什么酒？”
服务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顾小姐，这……”
顾嫣然立刻反应过来，摆摆手：“算了，不为难你。”
她转回头，迎着女儿充满期待的眼睛，合上菜单。
“那好，就听宝宝的。”她对服务生道，“就拿你们店最贵的酒给我。”
服务生恭敬地应下：“好的，顾小姐，请您稍等。”
这次他不再有任何疑问，转身去安排了。
餐桌上暂时只剩下母女二人。
糯糯看着顾嫣然依旧有些出神的脸，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妈妈，”她声音小小的，却很清楚，“你会和爸爸离婚吗？”
顾嫣然浑身一震，惊讶地看向女儿：“宝宝懂什么是离婚吗？”
糯糯用力地点点小脑袋：“当然懂。”
她甚至说得头头是道：“幼儿园的小朋友说，爸爸和妈妈离婚，就是不在一起住了，宝宝也只能跟一个人住。有的小朋友跟爸爸，有的跟妈妈。”
说完她又接一句，表情特别认真，似是要表忠心似的。
“糯糯肯定要跟着妈妈的。”
顾嫣然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懂这些，心里五味杂陈，涩声问：“那宝宝为什么觉得爸爸妈妈会离婚呢？”
糯糯歪着头思索：“因为爸爸跟外面的阿姨在一起了，电视里的爸爸跟别的阿姨在一起就不会要妈妈和宝宝了。”
顾嫣然既好奇女儿在电视里学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又震惊于女儿的聪慧和敏锐，试探着问：“宝宝希望爸爸和妈妈离婚吗？”
糯糯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爸爸总惹妈妈生气，哭哭。他也不喜欢我，我生病了也不回家，刚刚爸爸看阿姨，都没看过糯糯……我不想要这样的爸爸了。”
她将小孩子的细心敏感还有对父亲的失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等顾嫣然说什么，糯糯又伸出小手，抓住顾嫣然的手指，特别郑重地说：“我爱妈妈，我只要妈妈就够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也不要奶奶，奶奶凶凶！我想要外公，外婆，”她开始扳手指，“还有舅舅，舅妈，哥哥……”
顾嫣然心中掀起巨大波澜，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
她追着陆宸跑了多年，千方百计地怀上孩子然后和他结婚，她甚至为了陆宸，和她最好的朋友不再联系，婚后委屈、不甘、自我欺骗一再折磨着她。
现如今，她的宝宝却说她不想要爸爸。
那些过往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自己或许真的错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