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镇唯一的旅馆,条件简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混杂的气息。
林枫将依旧昏迷不醒的林婉清安置在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床上。经过回天九针的救治和下山途中他以自身真元持续温养,婉清的性命已然无虞,脉象趋于平稳,只是元气大伤,神魂受创,加上多年来似乎饱经忧患,身体底子极虚,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性沉睡。
他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握着婉清冰凉的手,将一丝丝精纯温和的《太古真龙诀》真元,如同涓涓细流般,持续不断地渡入她体内,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根基。看着这张在睡梦中依旧带着一丝惊惶与疲惫的容颜,林枫的眼神复杂无比。
重逢的喜悦被沉重的现实冲淡。婉清还活着,这已是万幸。但她这些年在何处?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身中如此阴毒的古武掌力?又为何会流落到这偏僻小镇?那个对她下毒手的古武高手是谁?与当年的林家血案是否有关?
一个个谜团,如同厚重的迷雾,笼罩在林枫心头。
当务之急,是让婉清醒来,弄清楚部分真相。但她的身体太虚弱,强行唤醒恐伤及神魂。只能先用药物辅佐,固本培元,等待她自然苏醒。
林枫写下一张药方,上面罗列了十几种药材,其中几味如“百年血参”、“地心玉髓”等,皆是世间难寻的灵药。他唤来旅馆老板,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将药方和厚厚一沓钞票递给他。
“老板,麻烦按这个方子,帮我抓三副药。钱不是问题,务必找到上面所有的药材,越快越好。”林枫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旅馆老板接过药方和钞票,看着上面那些听都没听过的药材名,尤其是后面标注的年份和要求,不由得面露难色:“先生,这……这上面的药,好多我都没听说过啊。咱们镇上的‘济世堂’是最大的药铺了,可恐怕也凑不齐……”
“无妨,尽力去找。能找到多少算多少。”林枫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这些药材难寻,但婉清的身体需要最好的滋养。
“诶,好,好,我这就去!”旅馆老板看着手里那沓远超药费的钞票,连忙点头哈腰地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旅馆老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几分忐忑。他手里只提着几包普通的草药,但身后却跟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老者手提一个精致的药箱,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
“先生,先生!”旅馆老板激动地说,“这位是咱们清源镇最有名的孙神医!孙神医看了您的方子,说……说想见见开方之人!”
那位孙神医上下打量着穿着普通、气质却卓尔不群的林枫,尤其是看到他如此年轻,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目光扫过床上气息微弱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凡气质的林婉清时,又收敛了几分。他清了清嗓子,抚着山羊胡,带着几分考较的语气开口:
“这位小哥,老朽孙济世,忝为本地医者。方才观你所开之药方,用药之大胆,配伍之精奇,实乃老朽平生仅见。尤其是其中几味主药,如‘百年血参’固本,‘地心玉髓’续脉,‘七星海棠’化瘀……想法是好的,但……”
他顿了顿,摇头晃脑,语气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是药三分毒,用药需谨慎。你这方子,药性过于猛烈霸道,且‘七星海棠’本身含有剧毒,用量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立刻催命!老朽行医数十年,尚不敢如此用药。年轻人,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但切不可好高骛远,胡乱用药啊!”
旅馆老板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孙神医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又有些担忧地看向林枫。
林枫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握着林婉清的手腕,感受着她体内气息的细微变化。他语气平淡地反问:
“哦?那依孙神医之见,该如何用药?”
孙神医见林枫态度如此“傲慢”,心中不悦,但为了显摆自己的医术,还是傲然道:“此女脉象虚浮无力,元气大伤,分明是久病沉疴、油尽灯枯之兆!当以温和滋补为主,循序渐进。老朽可开一剂‘八珍汤’加减,先固其元气,再图后续。岂能用你那虎狼之药,妄图一步登天?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
“油尽灯枯?”林枫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孙神医,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孙神医莫非只看其表,未究其里?她面色苍白却隐现玉泽,气息微弱却悠长不绝,此非寻常虚弱,乃是经脉受损、异种真气盘踞,耗尽自身生机所致。你那‘八珍汤’固然温和,但药力孱弱,对她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罢了。”
孙神医被林枫一番话说得一愣,他再次仔细看向林婉清,凭借多年行医的经验,似乎……确实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但他碍于面子,岂肯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认输?尤其对方还质疑他的诊断!
“荒谬!”孙神医脸色一沉,“什么经脉受损,异种真气?那都是武侠小说里的无稽之谈!老夫行医一辈子,靠的是望闻问切,实实在在的医术!年轻人,不要故弄玄虚!”
林枫懒得与他争辩,重新转过头,淡淡道:“夏虫不可语冰。我的方子,你看不懂,不怪你。药材既然凑不齐,便请回吧。”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孙神医。他在这清源镇乃至周边几个乡镇,都是被人奉若神明的人物,何时受过这等轻视?
“狂妄!”孙神医气得胡子直翘,“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大言不惭!你师承何人?敢报上名来吗?也让老夫看看,是哪家哪派,教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
林枫正在渡入真元的关键时刻,被他聒噪得有些心烦,头也不回地吐出一个名字:
“鬼谷子,你可听过?”
“鬼……鬼谷子?”孙神医先是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鬼谷子?那是先秦时期的传说人物!小子,你编谎话也编得像样一点!莫非你想说,你的医术是跟鬼谷子学的?”
林枫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看来你也不算孤陋寡闻,还知道鬼谷先祖的名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不过,你口中那套‘实实在在的医术’,其理论根基,追本溯源,也不过是鬼谷医道流传下来的、一点微末旁支的皮毛罢了。若论辈分……”
林枫终于再次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那满脸不屑的孙神医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开创你那套理论的那个所谓祖师,若论起来,大概……得叫我一声师叔祖。”
“而你,”林枫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孙神医那瞬间僵住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算是我那不知隔了多少代、名不见经传的……徒孙辈。”
房间里瞬间死寂!
旅馆老板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孙神医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他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林枫,山羊胡子因为极致的震惊和荒谬感而剧烈颤抖着。
徒……徒孙辈?!
这年轻人,竟然说自己是他的徒孙辈?!还说自己的医术只是鬼谷医道微末旁支的皮毛?!
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简直是疯癫!是对他毕生所学、对他师门传承的极致羞辱!
“你……你……黄口小儿!安敢如此辱我师门!!”孙神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枫,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行医数十载,德高望重,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床上的林婉清似乎被这番动静惊扰,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极为不适。
林枫眼神一冷,不再理会那气得快要爆炸的孙神医。他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在婉清眉心、胸口几处大穴轻轻一点,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玄奥的韵律。
一股无形却温和的力量渡入,林婉清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
孙神医原本还想破口大骂,但当他看到林枫那几下点穴的手法时,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所有骂声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死死地盯着林枫收回的手指,脸上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那手法……那运劲的方式……那穴位选择的精准和时机把握……
像!太像了!
像极了他师门古籍中,那几页早已失传、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高续命指法——“灵枢点星指”的记载描述!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这小子一定是瞎蒙的!
孙神医在心中疯狂呐喊,试图否定自己看到的景象。但作为一名浸淫医道数十年的老医者,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绝非巧合!那几下,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医道至理!
就在孙神医心神剧震、陷入巨大自我怀疑之际,旅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房间涌来!
林枫眉头微皱,感知放开,瞬间察觉到一股不善的气息。
而孙神医,似乎也从那喧闹声中辨认出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看向林枫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恐和……一丝诡异的复杂。
麻烦,似乎总是不请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