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桔在隔壁的总秘办公室,透过透明的玻璃墙,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当看到沈宸亲手把那张红色请柬递到顾延川手里,她心里的十二号风球终于下起了雨。
在这之前,她甚至默默心里想,是不是苏秘书逼婚,故意把请柬放他抽屉里。
也许,以他那么讨厌女人的性格,他会为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行为生气。
可是……
是他微笑着,把请柬拿出来,递给了另一个人。
她的月亮走了,被月光照亮的夜空,瞬间失色,黑暗的天空中下起了暴雨,夹杂着狂风,她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疼得难过却叫不出声音。
她好像又听到18岁的沈宸的声音:“李桔,桔子的桔啊。”
故事的开头总是满心欢喜,遗憾的结局我们却无能为力。
十年的暗恋像一本厚厚的编年史册,过程是一个人的波澜壮阔。
今天这本书终于迎来了大结局。
……
李桔在工位上认真敲起了离职报告,每个字都好像有千斤重,她仔细斟酌着,似乎在对自己十年经历进行自我审判。
她太认真了,以至于苏妍清站在她身后她都没发现。
“你要辞职?”
李桔被苏妍清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屏幕。
“嗯,我……对啊。”
“嗯,李秘书,我建议你多考虑一下。听说你弟弟在住院,开销很大吧,MH工资可是很高的。”
李桔仔细看着苏妍清表情,她完全没有一丝嘲笑或者幸灾乐祸,相反,满脸都是真诚的关切,甚至手上还给她端上一杯温柠檬水。
“谢谢苏秘书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李桔微笑的回复。
苏妍清点点头,转身拿上包准备下班,临走前,又走到李桔工位前开口道:
“我很喜欢读莫泊桑的小说,有时候,不到最后一页,都不知道故事真相是什么。”
李桔觉得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但还是微笑的点头回应。
苏妍清提着包包走出办公室,回头又露出半张脸带着俏皮的语调。
“别离职哦,李秘书,我需要你,沈总更需要你。”说完蹬着高跟鞋,轻快的离去。
李桔低头笑了,苏秘书就是有这种人见人爱的魔力。
是啊,弟弟的医药费还是个难题。况且,她还欠了沈宸的钱,离职了她拿什么还呢。哪怕沈宸和苏妍清不催她还钱,她也不能当没事发生。
她的爱虽然见不的光,但这么多年,在沈宸身边,她从未谄媚,趋炎附势地讨好。
她的自尊站在阳光下。
李桔想到这,把辞职信delate 进了回收箱。
也许还没到最后一刻,她想再多留在他身边,哪怕就短短几个月。
等他结婚那天,她会亲自递上离职报告。也许就半年,弟弟出院后,并购结束,她再节约一点,把钱凑齐还给他。
然后,
带着她十年的回忆,去过她自己的人生。
没有他的人生。
——
晚上下了班,她去了医院看小衡。
化疗的强烈刺激让他的脸苍白得像透明色,浅灰色的毛线帽下,是一双少年清澈的双眼。
“感觉怎么样?”李桔故作轻松地微笑。
“姐,你来啦。我觉得好多了。” 少年看到姐姐来了,脸上出现抑制不住的微笑,李桔觉得这笑容即使在病痛的脸上,也显得明媚阳光。
李桔忍不住摸摸弟弟的头,她总觉得自己跑得太慢,想再努力一点,挣更多钱让弟弟好起来,让他能每天这么笑。
突然,一阵恶心从胸口泛出,她忍不住干呕起来。为了不让李衡担心,她转身快步走向了洗手间。
这一幕被李衡全都尽收眼底。
等从洗手间回来时,李桔虽然表面笑容不改,额头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姐,你还好吗?”
“别担心姐,我吃错东西了,肠胃炎。”李桔刚出完,一阵恶心感袭来,她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
隔壁病床陪床的中年刘阿姨看到忍不住开口。
“小桔啊,你是不是怀孕了啊,我儿媳妇之前怀孕也是这样老想吐。”
刘阿姨的孙子也得了ALL白血病,她儿子儿媳正准备生个二胎能给老大做骨髓配型。每天看儿媳妇有没有想吐,成了她的每日打卡,所以这会儿一看见李桔呕吐,她敏感的雷达立马响起来。
“刘阿姨,你说什么呢,我姐姐还没有男朋友呢。”李衡着急的坐在床上乱动。
“刘阿姨,我就是吃了不干净的外卖,肠胃炎,谢谢关心。”李桔按着李衡的手,示意他别激动,情绪的波动,也会引起病情反复。
“小桔,别嫌阿姨多嘴,阿姨只是关心你。生病要记得检查哦,别拖久了。”
李桔礼貌地点头道了声谢。
——
回家之前她经过楼下的药房,要了一盒肠胃宁,结账时,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多拿了一盒早孕试纸。
她的大姨妈确实推迟很久了,不过她向来不准,也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难道?
五分钟后,结果给了她当头一击。她僵在原地,看着早孕试纸上的两条红杠。一阵凉意从手指传到了脚跟。
她忍不住又去楼下药房买了2盒测试纸。
10分钟后,2盒里10张测试纸显示:
她,
怀孕了。
……
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眼眶涌出热泪,把视线瞬间模糊。
从妈妈去世,弟弟生病后,她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坐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听歌,一个人睡觉。
唯一觉得温暖的时候,是每天上班抬头,隔着玻璃门,能看到那个冷峻的身影。
那是照亮她黑暗夜晚唯一的月光。
现在,月光也走了。
她却突然多了一个亲人。
那个在她小腹里,还没有成型的细胞。
她坐在沙发上,不克制地让眼泪肆意流淌。
不知道是孕激素影响,还是呕吐带来的身体不适。她哭得太凶,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眼泪一次性流完。
没人知道,眼泪对她来说,似乎是自尊的耻辱,她从来不让自己轻易落泪,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弟弟,保护自己。
这是她这十年来,第一次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