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卷起巷口零落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三人依旧站在原地，气氛死寂得可怕。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王豪。
他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危机解除的瞬间彻底断裂。
双腿一软，
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毫无尊严地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脸色惨白如纸。
汗水浸湿了昂贵的西装衬衫，紧紧贴在后背上，狼狈到了极点。
刚才在《斗字秘》幻境中。
那亿万兵器倒悬于顶，锋芒直指神魂的绝望与恐惧，几乎将他的胆魄彻底碾碎。
秦婷的状态稍好一些。
但依旧俏脸发白。
扶着身旁冰冷的电线杆，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恼。
她终于明白，
自己那个老奸巨猾的父亲，究竟给她和问雪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唯有上官问雪。
依旧如同一杆标枪般笔直地站着。
一动不动。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眼底深处，
震撼、迷茫、困惑、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交织成一片璀璨的星云。
她还沉浸在那个浩瀚无垠的金色世界里。
那条由神明之血汇聚成的河流。
那尊沉寂在宇宙尽头、身躯庞大的伟岸神祇，以及祂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
那幅画面带来的冲击。
远比任何神通与力量的交锋，都要来得更加震撼！
这世间，
真的有神！
而神，
亦会陨落！
这个认知，
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过往二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上。
让她的道心都产生了丝丝裂痕。
神明在人类的认知中是无所不能的，只有得到神明注视的人才能踏足非凡。
然而现在，
却有人告诉她，神，也能被杀死！
是谁做到的？
“走吧。”
就在这时，
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是风清雅的神念传音。
上官问雪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副波澜壮阔的画面压下。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宅，才缓缓转过身。
三人沉默着回到车上。
没有人说话。
王豪哆哆嗦嗦地发动了汽车。
引擎的轰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离了这条破败的巷子，车内的气氛却比外界的寒夜更加冰冷。
“王、豪！”
秦婷终于忍不住了，她咬牙切齿地从后座探过身。
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驾驶位上那个还在发抖的男人，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你给我一个解释！”
“我……我……”
王豪吓得浑身一哆嗦，方向盘都险些没握稳，车身在路上画出了一道难看的S形。
他透过后视镜，
看到秦婷那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哭丧着脸哀求道：
“大小姐，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是我自作主张，所以才……才撒了谎！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只得将和林烨的所有事老老实实说出来。
听闻，
秦婷被气的笑出了声音：“饶了你？”
“我们差点就死在那儿了你知道吗！”
“如果不是风老师及时出现，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辆车里？！”
王豪被吼得缩了缩脖子。
不敢再接话。
秦婷见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也知道，
今晚这件事的根源，不在王豪，而在她那个父亲。
她愤愤地坐回了座位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上官问雪倒是没有理会两人，而是再次通过神念，和风清雅进行着交流。
【老师，刚才那股力量……您感知到了吗？】
【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个林烨之外，周围还有其他的强者存在吗？】
风清雅的神念化作一道温柔的意念。
安抚着自己弟子的心神。
【没有。】
风清雅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的神念从你们抵达开始，就覆盖了方圆千米内的每一寸空间。】
【除了你们三个，以及那个叫林烨的年轻人，再没有任何一个非凡者的气息。】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上官问雪的心神再次剧震！
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
认为那惊天动地的神通，或许是林烨借助了某种强大的道具。
或是他背后有某个长辈在暗中出手。
可现在，
老师却告诉她，这一切，可能源于林烨自身！
这怎么可能？！
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如何能掌握如此恐怖的神通？
那可是能够直接干涉现实、扭曲他人感官、创造一方虚假世界的伟力！
这种手段，
别说是她这个D级，就算是许多成名已久的B级甚至A级强者，都未必能够做到！
风清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震惊。
神念再次传来，
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问雪，此事非同小可。】
【这世上，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手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每一个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那种人物，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几个小辈。】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风清雅顿了顿，似乎也在消化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那个叫林烨的年轻人，他所掌握的，是一种远超我们现有认知体系的‘法’与‘理’。】
【他施展神通时，并非是单纯地调动能量，而是直接引动了某种更高层次的规则。】
【正因如此，我才无法从能量层面感知到任何异常。】
【这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是一个万古罕见的绝世妖孽，自行悟出了这条道路。】
【要么，就是他背后……站着一个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存在。】
听完老师的分析，上官问雪久久无言。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
都足以说明林烨的神秘与恐怖。
良久，
风清雅的神念再次响起。
这一次，
她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探寻。
【问雪，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了。】
【在他的神通世界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你的精神波动会如此剧烈，甚至连道心都受到了冲击？】
上官问雪沉默了片刻。
她闭上眼睛，
那副画面便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无尽的金色长河，那破碎的星骸，以及那尊横亘在时空尽头的、布满裂痕的伟岸神躯。
【老师……】
她的神念带着一丝颤抖。
【我看到了……一尊被杀死的……神！】
……..
……..
与此同时，
林城中心，
秦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奢华的总裁办公室内。
灯火通明。
秦万江挂断了电话，脸上那副商场枭雄特有的沉稳与自信，此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阴沉与烦躁。
电话是王豪打来的。
在电话里，
王豪花了几分钟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勉强说清楚。
“废物！”
秦万江低骂了一声，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本的计划很简单。
他知道自己女儿秦婷和上官问雪关系极好。
而上官问雪作为魔都第一非凡大学的绝世天才，身边必然有护道者。
他故意透露林烨的住址。
引她们过去，
就是想借那位隐藏在暗处的护道者之手，来试探一下林烨的深浅。
在他想来，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就算有些奇遇，又能强到哪里去？
在那位至少是B级起步的大能面前。
必然会原形毕露。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林烨会恐怖到如此地步！
更没算到，
上官问雪的护道者——风清雅，竟然是一位连他都要仰望的大能，而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算计！
“风清雅……魔都第一非凡大学的客座教授，成名已久的A级强者，据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秦万江喃喃自语，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下麻烦大了。
深浅没试探出来，反而把这样一尊大人物给得罪了。
一个处理不好，
别说区区一个林城的秦氏集团，就算再大十倍，人家动动手指头也能让你灰飞烟灭。
“唉……”
秦万江疲惫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立刻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备一份厚礼，用最高规格。”
“明天一早，我亲自去登门道歉。”
他很清楚，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思考如何对付林烨，而是如何平息风清雅的怒火。
对于秦氏集团而言，
得罪一个来自魔都的顶尖大能，是足以动摇集团根基的愚蠢行为。
至于那个林烨……
秦万江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忌惮。
这小子的水，
比他想象的要深太多了。
硬来，
恐怕是不行了。
“等明天他去一趟回来再看吧……”
他心中暗道。
老宅下面的那个东西，关系到秦氏集团未来能否再上一个台阶。
甚至关系到他自己能否突破现有瓶颈。
无论如何，
他都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