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带着一身戾气离开演武场后，场中凝滞的空气反而彻底松快下来。弟子们望着凌尘收剑入鞘的背影，眼神里的犹疑早已被实打实的敬佩取代。连之前总爱挑刺的赵岩，也默默归队，一招一式练得格外认真。
“大师兄，您刚才那记‘灵蛇出洞’的腕转角度太妙了，能再拆解一遍吗？”一个圆脸小弟子抱着剑跑过来，眼里闪着光，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毫不在意。
凌尘停下脚步，接过他的剑，手腕轻旋，铁剑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宛如活物：“注意这里，不是用蛮力拧转，要借着前一式的余劲带起剑势，就像水流过石，看似柔和，实则暗藏力道……”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声音清晰沉稳，将诀窍拆解得简单易懂。
周围的弟子渐渐围拢过来，连负责清扫的杂役也忍不住驻足旁听。演武场的晨练，竟成了一场即兴的授艺，剑声破空，伴着讲解，生出一种别样的融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个外门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演武场，衣襟上沾着泥点，声音发颤：“大、大师兄！山门外……山门外聚了一群黑衣人，说要找您讨个说法！”
众人顿时停了动作，目光齐刷刷投向凌尘。赵岩第一个按捺不住，沉声道：“大师兄，定是沈风搞的鬼！他刚走就来寻衅，明摆着没安好心！”
凌尘剑眉微蹙，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了敲：“不必慌。”他转身对众人道，“继续练，我去去就回。”
“我跟您一起去！”赵岩立刻跟上，其他几个核心弟子也纷纷请命，眼里燃着战意。
“不必，”凌尘摆了摆手，“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人多了反倒显得我们怯场。”说罢，他提剑迈步，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势。
山门外，十来个黑衣人正背手而立，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腰间佩刀，站姿却透着一股刻意的凶悍。为首的刀疤脸见凌尘孤身前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上前：“你就是凌尘？”
“有事？”凌尘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视线在他们腰间的刀鞘上顿了顿——那刀鞘样式统一，边缘却有磨损不均的痕迹，显然不是常年佩刀之人该有的状态。
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啪”地展开，上面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血灵芝，根部还沾着几笔刻意点染的泥土：“这株血灵芝，是我们兄弟追踪了半个月的猎物，昨天午时在黑风口被你门下弟子夺走。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硬闯！”
“黑风口？”凌尘眉梢微挑，“昨天午时，我门下弟子都在演武场集训，有百人可证。倒是你们，”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穿着夜行劲装在白日寻衅，腰间佩刀却连刀穗都系反了，是来演戏的，还是来送人头的？”
刀疤脸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摸向腰间——果然，刀穗的流苏垂在外侧，露了破绽。他强自镇定：“少废话！我们亲眼看见是你师弟摘走的！那小子穿青色劲装，身高七尺……”
“哦？”凌尘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师弟赵岩昨日在演武场被我罚扎马步一个时辰，周围弟子都能作证。倒是你们，说得出黑风口那株血灵芝生长的崖壁朝向吗？说得出它旁边伴生的是哪种草药吗？”
刀疤脸顿时语塞，他哪里知道这些？沈风只给了他画像和几句说辞，哪会教他这些细节？
“说不出来？”凌尘步步紧逼，气势如压顶乌云，“沈风让你们来的时候，没教全台词？”
“你胡说什么！”刀疤脸色厉内荏地拔刀，“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
黑衣人纷纷拔刀，刀光闪着冷冽的光，却没人真的敢先动手，只是摆出围攻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你们在找这个吗？”
众人循声望去，楚月婵提着药篮款款走来，篮中赫然放着一株血灵芝，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和几株不起眼的伴生草。“我昨日在黑风口采药，见这灵芝长势好，便顺手摘了。倒是没看见什么追踪的人，”她歪头想了想，目光落在刀疤脸身上，“不过倒是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附近徘徊，莫非是你们？”
刀疤脸看着那株带土的血灵芝，又看看楚月婵清澈的眼神，顿时慌了神——这和沈风说的“强抢”剧本完全不一样！
“看来是演不下去了。”凌尘的剑“噌”地出鞘，剑尖斜指地面，“回去告诉沈风，想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挑事，还不如多练几年。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惊雷落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刀疤脸被那剑气逼得后退半步，看着凌尘眼中的冷光，终于咬了咬牙：“我们走！”一群人作势欲退，却又不甘心地回头瞪了几眼。
“等等。”凌尘突然开口。
刀疤脸心头一紧，猛地转身。
“把你们的刀留下。”凌尘的声音平淡无波，“冒充采药人却佩杀人刀，留着也是祸害。”
刀疤脸脸色铁青，却不敢违逆，恨恨地解下刀鞘扔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山门外落了一地佩刀。
等黑衣人落荒而逃，楚月婵才走到凌尘身边，将血灵芝递给他：“沈风在那边的巨石后躲着，刚才还想偷偷溜走，被我用药粉在衣摆上做了记号。”
凌尘接过灵芝，指尖摩挲着温润的菌盖，看向巨石后那串新鲜的脚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倒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或许不是没底线，是急了。”楚月婵轻声道，“听说他叔父在长老会失了势，他想靠拿捏你的错处往上爬。”
凌尘将灵芝扔回药篮：“跳梁小丑罢了。”他转头看向演武场方向，晨光正好落在剑穗上，泛着细碎的光，“走，回去练剑。”
楚月婵跟上他的脚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笑道：“刚才你说‘刀穗系反了’，是早就看出破绽了？”
“一群连刀都不会佩的人，也敢来我门前撒野。”凌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沈风若只有这点手段，往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演武场上，弟子们见凌尘安然返回，还带回了一地黑衣人的佩刀，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赵岩冲上来，看着那些刀啧啧称奇：“大师兄，这些人真是沈风派来的？也太菜了吧！”
“不足为惧。”凌尘将刀踢到一旁，“继续练剑。记住，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旁门左道终究成不了气候。”
“是！”众人齐声应和，剑光再起，比之前更加凌厉。
而在远处的巨石后，沈风看着地上的刀，又摸了摸衣摆上那点不易察觉的淡粉色药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局，竟被轻易识破，还反被羞辱了一番。
“凌尘……”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怨毒，“你给我等着！”
风拂过山林，带来演武场隐约的剑声，沈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的佩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一场闹剧落幕，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已荡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