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丹圣的困惑**
龙须汤包引发的轰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流云坊市，甚至开始向着更远的地域蔓延。“飞升池畔那家包子铺”不再是一个猎奇的谈资，而是成为了许多仙人心目中带着神秘色彩的地标。十枚下品仙晶一个的天价，非但没有阻隔热情，反而为其镀上了一层“物有所值”甚至“奇货可居”的光环。每日铺门未开，外面便已排起长龙，其中不乏气息渊深、背景不凡之辈。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追捧之中，却有一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自我怀疑。
此人名为**墨渊**，道号“青玄丹圣”。在这东域仙界，提起青玄丹圣之名，无人不敬仰三分。他乃丹道巨擘，一手炼丹之术出神入化，能炼制助人突破瓶颈的“破障丹”，能炼制起死回生的“还魂丹”，更能炼制传闻中能增寿千载的“长生丹”！他门下弟子众多，自身修为亦深不可测，早已臻至天仙之境，平素居于流云坊市深处的“青玄丹阁”，等闲人物连见他一面都难。
可就是这样一位地位尊崇的丹圣，此刻却乔装改扮，收敛了所有仙元和气息，化作一个面容普通、衣着朴素、甚至带着几分落魄的中年散修，混在排队的人群中，眉头紧锁，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疑云。
一切，都源于那滴让他破境的“辣油”。
月前，他炼制一炉至关重要的“九转还魂丹”，到了最后关头，却因一味主药“幽冥花”的阴寒之气过重，导致丹炉内阴阳失衡，眼看就要炸炉，前功尽弃。危急关头，他的一名记名弟子，恰好从坊市回来，献上了一小瓶据说来自包子铺的、奇香无比的“辣油”，言及其或能调和药性。彼时墨渊已是黔驴技穷，死马当活马医，便取了微不足道的一滴，投入丹炉。
奇迹发生了！
那滴看似普通的红色油脂，落入狂暴的丹炉中，并未被炽热的丹火蒸发，反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调和万物、定鼎乾坤的奇异道韵！原本剧烈冲突、即将爆炸的阴阳二气，在这股道韵的安抚与引导下，竟迅速平息下来，并且以一种更加完美、更加和谐的方式重新融合！最终，那一炉九转还魂丹不仅没有报废，反而品质远超预期，达到了极品层次！
墨渊当场就惊呆了。
他钻研丹道万载，自认对天下灵药、各种药性君臣佐使的搭配了如指掌。可那滴“辣油”中蕴含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那并非某种已知的仙草药力，也不是什么法则碎片，更像是一种……一种直指本源大道的“调和真意”！
是什么人？竟能将如此深奥的大道真意，融入凡俗油辣之物中？这简直是对他毕生所学的一种颠覆！
破境的喜悦很快被巨大的好奇与困惑取代。他立刻派人详细调查了那家包子铺和其老板，得到的信息却更加扑朔迷离：飞升者，看似修为平平，带着一条土狗，卖的包子有清心明悟、镇压心魔之神效，与冰凤火蛟交好，轻松出入百草谷……
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名叫林枫的老板，绝非凡人！
于是，墨渊做出了他万年来都未曾做过的事情——伪装身份，亲自前来查探。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林枫，究竟是何方神圣？那蕴含大道真意的辣油，又是如何制成的？
排队的过程对墨渊而言是一种新奇而煎熬的体验。听着周围仙人对包子铺各种神乎其神的议论，看着他们脸上那种近乎虔诚的期待，墨渊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终于，轮到他了。他压抑着内心的波澜，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老板，要一个……龙须汤包。”同时，将十枚下品仙晶放在案板上。
林枫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似乎并未看穿他的伪装，只是随手包好一个汤包递给他。
墨渊接过那散发着五彩光晕、隐隐有龙形气息流转的汤包，心中再次一震。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包子皮的不凡，那是以极高明的手段处理过的五行灵物！还有那内蕴的馅料，冰火交织，平衡完美，这需要对能量有着匪夷所思的掌控力！
他学着旁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咬开一个小口，轻轻一吸。
“轰——！”
难以形容的极致鲜美瞬间在口中炸开！那滚烫的汤汁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冰火的刺激交替冲击着味蕾，却又在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下达成和谐，化作一股暖流，滋养着他的仙躯与神魂。更让他震惊的是，汤汁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与那辣油同源，却又更加温和磅礴的“调和道韵”，让他停滞已久的天仙中期修为，竟然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这……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包子，竟能对他这等境界的修为产生助益？！
墨渊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细细品味，试图分析出这包子里到底加入了何种逆天的药材或手法。然而，他失败了。除了能分辨出五行灵麦、冰火泉心之水、云腴肉、白玉菇等基础食材，以及那核心的、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道韵”之外，他什么也分析不出来。
没有丹药的君臣佐使，没有复杂的符文禁制，就是最简单的食材，最纯粹的烹饪。可偏偏，就是这最简单纯粹之中，蕴含着他追求万载而不得的大道真谛！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夹杂着更加炽热的好奇，涌上墨渊心头。
他默默吃完包子，感受着体内那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进步，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离开，而是等到人群稍微散去，林枫正在收拾案板时，走上前去，对着林枫，深深一揖。
“老板。”墨渊用伪装出的、带着几分窘迫和渴望的声音说道，“在下……在下乃一介散修，痴迷厨艺，奈何资质鲁钝，蹉跎半生。今日得尝老板神乎其技之作，惊为天人！在下……在下愿拜入老板门下，为一学徒，扫地打杂，牵马坠蹬，只求能跟随老板身边，学习一二，窥得厨道门径，还望老板成全！”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求道无门、见到高人后心生向往的散修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为了探寻那“大道真意”的奥秘，他这位堂堂丹圣，不惜屈尊降贵，前来当一名学徒！
林枫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这个“落魄散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很平常，又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本源。
墨渊心中莫名一紧，生怕被看穿。
片刻后，林枫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我这儿没什么可学的，就是做点吃的。你若无事，留下帮忙也可，管饭，没有工钱。”
成了！
墨渊心中狂喜，连忙再次躬身：“多谢老板！工钱不敢奢求，能得一席之地，观摩老板手艺，已是天大的恩赐！在下墨……墨青，定当勤勉做事！”
于是，曾经门庭若市、受万人敬仰的青玄丹圣墨渊，化名墨青，成功混入了包子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临时帮工。
他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帮忙洗洗菜、搬搬面粉、招呼一下客人。他做得一丝不苟，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他的目光，时刻不离林枫左右，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和面的手势，到调馅的节奏，再到控火的细微变化。
然而，他看得越仔细，心中的困惑就越深。
林枫的所有动作，看起来都那么自然，那么普通，没有丝毫仙元波动，没有引动任何天地法则，就是最纯粹的、凡间厨子的手艺。可偏偏，就是这最普通的动作之下，诞生了蕴含无上道韵的奇迹！
这简直违背了修仙界的基本常识！力量必然有其来源，道韵必然有其载体！可在这间铺子里，常识被一次次打破。
几天下来，墨渊感觉自己非但没有接近真相，反而离答案越来越远。他就像一个站在宝藏门口，却找不到钥匙的人，内心焦灼无比。
这一日，林枫在准备一种新的点心。他取出一罐洁白如雪、颗粒圆润、散发着淡淡海鲜气息的粉末。
“这是何物？”墨渊忍不住问道，他竟不认识此物。
“幻形珍珠粉。”林枫一边将粉末倒入盆中，一边随口解释道，“产自云海深处的珍珠贝场，需得能化形千丝者方为上品，用来做‘千丝珍珠包’正合适。”
千丝珍珠包？幻形珍珠粉？云海珍珠贝场？
墨渊默默记下这些名字。他看着林枫开始调和那珍珠粉，动作依旧简单，只是那珍珠粉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逐渐变得充满弹性，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墨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枫手边那个熟悉的、装着红色辣油的小罐子上。
一切的起点，一切的困惑，都源于此。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辣油，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