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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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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麻木地抱着自己坐在床上。

床单脏兮兮的,全是血。

门开了又关,妈妈牵着弟弟回家,看见在客厅里抽烟的继父: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

“生意不好,烦,赶紧做饭。”

“那你等等,我立刻换身衣服就来。”

妈妈走进房间,与我对视上的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她大声喊着。

“顾青青,我不是告诉过你,来月经要用卫生巾吗?怎么把床单弄成这样!”

妈妈垂着头不敢看我,拽床单的手却在发抖。

她像是在骂我,又像是在提醒什么。

“来月经就可以怀孕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出去乱搞知不知道?”

而后她压低声音,把一盒药放进我手里。

“赶紧吃。”

我看了眼包装盒,是避孕药。

饭桌上,妈妈破天荒地把一块肉夹进我碗里。

继父“啧”了一声。

妈妈立刻找补道:“青青长大了,我就给她吃这一块。”

我把肉重新夹回妈妈碗里,只吃碗里的米饭。

继父嗤笑一声:“赔钱货。”

我下意识发起抖,明明已经洗了很多遍澡,可还是觉得身上脏得令人作呕。

“有人在家吗?”

门铃响起,妈妈走去开门,竟是林阿姨和两位警察。

警察的目光迅速扫过我和继父:“有人举报你多次强奸你的未成年继女。”

继父嘴唇紧抿,又坦荡一笑:“怎么可能,她是我女儿,我可不是禽兽。”

警察姐姐弯下腰,语气温柔:“小朋友别害怕,告诉我,你继父有没有对你做过坏事?”

掠过警察,我看向她身后的妈妈。

妈妈微不可查地朝我摇头,眼神恳切。

我听见自己张嘴说道:“没有,他没做过。”

警察在我身上耗了半个小时都没有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无功而返。

我不敢回头,林阿姨一定很失望吧。

她一定认清了我是这样一个懦弱不敢反抗的人,不会再管我了。

林阿姨拉住了我的手:“你们要是不想养青青,那我养,至少我家里不会只给她吃米饭。”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她。

继父当即说道:“你乐意养,那我送你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妈妈:“你不介意吧,你以前嫁给我的时候我本来就嫌弃你带个拖油瓶。”

林阿姨的手气得用力:“你们一家当真是没良心,你会遭报应的!”

妈妈只是沉默着把我的散落的衣服全部收进背包里扔给我。

我站在门口,抱着我的背包,直愣愣地看着她。

妈妈一咬牙,把我推向林阿姨身边。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回来了,听到了吗?我不要你了!”

门在我面前被关上,我被林阿姨带着走出了这栋楼。

我觉得我应该大哭,应该难过,应该像当时离家出走那天生气地朝妈妈大吼。

可是没有,我心里像一湖没有涟漪的死水,连带着我的身体也在发臭。

“顾青青!”

身后,妈妈追了下来,在我手上塞了一个鼓囊的红包。

她抱着我抽泣,怀抱依旧像以前一样温暖。

我的心却像一块镜子,碎的乱七八糟。

“我已经四十五岁了青青,妈妈不能再离婚了。”

“你外婆已经不要我了,妈妈回娘家会被嘲笑的,你体谅体谅妈妈好不好?”

我没有反应,同为中年女性,林阿姨忍不住开口劝道:

“青青舍不得你,你离了吧,我也是一个人,你跟我做小饭桌,不用回家。”

妈妈泪眼婆娑地松开我,摇头:“不行啊,我已经被人笑话过一次了,经受不住第二次了。”

说完,她又回去了,继续伺候我讨厌的继父和弟弟。

妈妈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重新变回被绑线的木偶。

好半晌,我才开口问道:“阿姨,我做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长大就会懂了。”

6

回家后,林阿姨亲手给我洗了澡。

房间的装饰变得更加粉嫩。

地上铺了毯子,窗帘也换了颜色。

床单和被子是有图案的,床头摆着柔软的娃娃。

我有了新的衣服和鞋子。

林阿姨给我请了假,带我去做心理辅导,陪我出去玩。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她对我这么好,我不想拖累她。

每天林阿姨的小饭桌开始准备后,我也会跟着她进后厨,想帮忙做饭洗碗。

可是每进去一次,林阿姨就把我赶出来一次。

后来她向我妥协了,把我拉到小教室的讲台上坐着。

“这里都是一到六年级的学生,你就坐在这管理纪律,或者当他们的答疑小老师好不好?”

面对一张张好奇的脸,我虽然羞涩,但欣然应下。

林阿姨的小饭桌只在晚上开,因为白天她要去附近的消防大队食堂帮忙。

“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可惜我老公走的早,我也不愿意再嫁。”

林阿姨牵着我来到消防队。

熟练地带上围裙,洗手,备菜。

我坐在餐桌上乖巧地听着她絮叨她的故事。

林阿姨和她的老公是青梅竹马,老公是消防员,十年前去出任务救山火。

那年有六个消防员因公殉职,林阿姨的老公就是其中之一。

她差点走不出去,想随着老公去了。

又被他的以前队友救下。

“他们当时说,嫂子,你做饭好吃,我们想吃你做的饭,你来我们队里当厨师吧。”

“我答应了,一做就是十年。”林阿姨说话时,脸上还在笑着。

后来她四十岁了,觉得自己每天回到家很寂寞,于是又开了小饭桌。

她收费很便宜,基本只赚回个房租和买菜钱。

所以很多忙碌的家长都愿意把孩子送过来。

工作日的下午,林阿姨总能听到很多孩子甜甜地向她问好和道谢。

生活也日渐充实。

她以为一切都会顺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没想到捡到了我。

“你当时就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一下就让我怜爱了。”

“所以青青啊,你注定就是我的女儿,以后不要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

林阿姨说这些话时,她正背对我切菜。

她知道我现在依旧无法面对面地和她坦诚自己的顾虑。

所以绕了一大圈来向我表明她的无害。

我鼻头酸涩,只觉得自己又要落下泪来。

一想到自己还在消防队里,又抬头猛睁大了眼,把眼泪憋回去。

林阿姨一回头就看见我使劲仰头的样子,轻笑出声。

我涨红了脸:“是油烟太大了,没哭。”

回学校当天,林阿姨亲自带我去转了班级,警告了曾经欺负我的同学。

林阿姨正在紧急联系人一栏上签字。

姓名:林问君。

关系:母女。

我看着表格傻乐,回去的路上,拽着林阿姨的手小声开口:“妈妈。”

林阿姨一愣,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妈妈的宝贝女儿。”

日子似乎一天天都在好起来。

我成绩优秀,性格也好,在班里也交上了新的朋友。

某天班主任在门外喊我:“顾青青,你妈妈找你。”

我满心欢喜地走出去,以为是林妈妈又给我送好吃的。

可看清来人后我脚步逐渐沉重。

是妈妈,我的亲生妈妈。

7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妈妈了。

她两鬓藏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见到我时,扬起微笑的脸上嵌了又深又重的皱纹。

我张了张嘴:“妈妈……”

“青青,妈妈给你请了一天假,你和妈妈出去玩。”

妈妈的带我去了游乐园,给我买了新衣服。

晚上又带我去下馆子,两个人点了五道菜。

“好吃吗?青青,今天玩的高不高兴?”

我点点头:“好吃。高兴。”

桌上的菜都是我在吃,妈妈没吃几口。

我心里不踏实。

她是决定和继父离婚带我回去了吗?

是要重新变回那个疼我爱我的妈妈了吗?

可这一切都太像泡沫,我不敢碰,不敢大声开口。

饭后,妈妈牵着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我下意识挣扎:“放开我,我要回家,林妈妈还在等我。”

妈妈却更加用力地抓紧了我的手腕:“青青,最后再帮妈妈这一次吧,妈妈求你了!”

什么意思?

我还没想明白。

楼道阴影处霎时间冲出来一个人影,手掌捂住了我的口鼻。

“让你直接把人抓回来就好,你这么磨叽!”

求生的意识让我奋力抓挠着脸上的手臂。

身后男人咒骂道:“该死的,你让她别动,疼死老子了!”

我一下就听出来了。

是继父的声音。

我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

妈妈上前来帮忙将我禁锢,一如当初那道悄无声息关上的门。

我不再挣扎了,双手垂下。

妈妈,这是第二次了。

我是被加速的心跳声吵醒的。

心脏在我的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挤开我的肋骨捅破我的皮肤。

我躺在小诊所的病床上,左手血管连着抽血的管子。

脑内眩晕,耳内嗡鸣。

“够了,真的够了!不能再抽了,不是说好只抽200的吗?”

是妈妈。

“你懂什么!小彬至少要输两天的血,200怎么够!”

还有继父。

“你已经抽600了,青青这么小,她才五十斤,成年人都遭不住,她怎么撑得了啊!”

啪——

“闭嘴,你知道Rh阴性血有多难找吗?再抽200,不然你别再想进我家门!”

外面安静下来,只剩下妈妈低低的啜泣声。

我努力想睁眼,可我浑身发凉,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一直守在我床边的妈妈连忙喂我喝水。

甜滋滋的,加了糖。

可我喝进去只觉得苦。

“青青,怎么样?”

我看着妈妈脸上红肿的掌印默默落泪。

“妈妈,他打你了。”

我的亲生爸爸总是家暴。

每次他晚上喝得醉醺醺回家,妈妈都会立刻把我藏进房间里。

并不隔音的房门传来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妈妈求饶的哭声,爸爸的怒吼声。

打完妈妈后,他不解气,会一脚踹开房门,掀开杯子将我拖拽到地上继续打骂。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希望他去死!

我希望他喝醉回家的路上掉进河里淹死!

可妈妈总是默默忍耐,因为外婆说她老了。

“你已经过四十了,女人老了再想生孩子就很难了,你还要带一个拖油瓶,谁愿意再娶你?”

“难道你要把孩子留给那个禽兽吗?你忍心吗?”

“再忍忍吧,老了以后他就没力气再打你了。”

妈妈就这么带着我忍啊忍。

直到三年前,被一巴掌扇穿了鼓膜,聋了左耳。

妈妈闹着离婚,不离婚就要同归于尽。

那禽兽才终于妥协,和妈妈领了离婚证。

可妈妈带我回外婆家,家里根本没有我和妈妈住的房间。

我们只能每天睡在客厅里,我睡沙发,妈妈打地铺。

舅舅舅妈因为我们经常吵架,外婆四处给妈妈说媒。

终于在两年前找到了现在的继父。

“做生意的,有钱,不嫌弃你女儿,就比你大五岁,还带了个儿子,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不用生。”

“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嫁出去的女儿又被退回娘家,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天天被人说笑!”

外婆和媒人你一言我一语,哄着妈妈又进了民政局。

后来才知道,算上妈妈,继父已经是五婚了,妈妈又掉进了狼窝。

我从一个噩梦,坠进了另一个更恐怖的噩梦。

“妈妈,他打你了,你还不离婚吗?”

我声音虚弱到快要听不见。

“林妈妈说,女人不一定要嫁人的,要先自己幸福。”

“我和林妈妈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也想妈妈幸福。”

“对不起,青青,对不起。”

妈妈伏在我床边,肩膀颤抖得像一片哆嗦的枯叶。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已经没有勇气了。”

8

最后我被林妈妈接走了。

林妈妈眼睛很红,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苍白的脸。

“小时候过完难过的坎,青青以后只剩幸福。”

出了这件事,林妈妈每天再忙都会亲自来接我回家。

就算实在忙不过来,也会托小饭桌的小朋友们和我一起走。

我没少被小朋友们善意地笑话说是“妈宝女”。

“对啊,我就是妈宝女,我是林妈妈的珍宝。”

我会幸福的。

我努力学习,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我乖乖吃肉,长高增重,再也不会动不动就生病。

我交很多朋友,和她们一起玩闹嬉笑。

就像林妈妈说的,我会幸福的。

我健康快乐地升到了初二。

身高从以前的营养不良的一米四五长到了一米六,体重也长到了八十五斤。

也许是学习压越来越大,我都开始一点点消瘦下去。

一个月内掉到了七十斤。

林妈妈捏着我瘦巴巴的胳膊发愁。

“怎么不长肉呢?是光长个了吗?”

她拿出尺子给我一量:“嘿,一米六二,看来得加餐才行。”

可不管林妈妈怎么喂,我还是体重不见长。

脖子和四肢总是频繁起不疼不痒的浅色红疹。

嘴巴经常起溃疡。

林妈妈带我去看医生,医生只说我是免疫力低下。

“林妈妈,我是不是一点也不省心。”

“没有的事,妈妈就是会操心女儿的。”

又过了一个月,我开始持续发热不退。

但镇里的医生只当我是感冒。

感冒药吃了不少,烧却一点没退。

林妈妈不放心,带着我去三甲医院住院检查。

入院当晚,护士给我抽了十管血查发热的原因。

只住了三天,医生把林妈妈交出去交代了我的病情,这次出去了很久。

但我只在乎我当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我很高兴,我实在不想住院。

“林妈妈,我是生了什么病啊?”

“一点小感冒,免疫力太低了,妈妈回去给你补补。”

林妈妈语气轻松,但我却开始每天吃药。

药片是林妈妈分装好放在小瓶子里的,和维生素一起吃。

班里最调皮的一个男同学从办公室里咋咋呼呼地跑回教室。

他站到讲台上,气喘吁吁:“你们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男同学飞速地瞟了我一眼,表情鬼鬼祟祟地像小偷。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笔。

只听他在全班同学面前指着我大喊一声:

“顾青青,她有艾滋病!我听见老师在办公室里说的!”

我仿佛又变成了当初在教室里月经初潮时被嘲笑的顾青青。

但林妈妈教过我,面对校园欺凌,要自己先勇敢反抗。

“你胡说!”我站起身,哪怕心里依旧忐忑,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没有!”

“我亲耳听见的,老师才不会说谎。”

“我知道这种病,就是在外面乱搞才会染上的!”

“你们不知道吗?她初一的时候就被传和男人睡,还怀孕了,在班里流产了!”

我气得粗喘着气,双目发红。

抓起书本砸向了讲台上造谣造得最凶的男生。

“你给我道歉!”

男生连忙侧身躲过我扔出去的书本,被激怒了:“顾青青,你敢打我?”

我的强势没让我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朋友也纷纷站起来和我说话。

“你一个男生居然欺负女生,你不要脸!”

男生脸和脖子都红了,班长去叫了老师。

老师来了,男生却更加猖狂。

“老师,顾青青是不是有艾滋病!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可是老师,你不能说谎。”

老师神情一凝,脸色有些难看:“好了,闹什么,马上就要上课了,都回座位!”

“我没有,老师,我没有艾滋病!”我想为自己争个真相,老师却看着我欲言又止。

“全都坐好,上课,这种事不准再乱说了。”

9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是“我有艾滋病”的消息不仅在学校人尽皆知,甚至传到了校外。

——林妈妈的女儿有艾滋病。

——那谁还放心让自己的孩子去小饭桌啊。

——退钱吧,你退我也退。

一开始只是一个,第二天少了一半。

第三天,小饭桌已经没有人了。

我偷偷看到了林妈妈没来得及关上的手机。

家长群里,不断有人艾特老师和林妈妈。

【艾滋病可是会传染的,你让我们怎么放心放孩子和一个艾滋病人在同一个班级!】

【这种不检点的女学生你们学校就应该开除,带坏我家孩子怎么办?】

【青青是好孩子,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林妈妈的解释夹杂在其中轻飘飘的,很快又被淹没。

【你说的我可不信,谁知道她会不会报复社会,故意把血弄到我孩子眼睛上!】

【开除,我命令你们学校赶紧把她开除!】

我握着林妈妈的手机,在卫生间外看她撑在洗手台里落泪。

艾滋病是不是好可怕,我是不是会死?

是不是我的不幸总会贯彻一生,会害掉所有对我好的人。

我这么想,嘴里也这么问了。

林妈妈跑过来抱住我,我们坐在地上相视而哭。

“艾滋病不可怕的,只要青青好好吃药,能活得比妈妈还久。”

“没关系青青,妈妈已经存了很多钱了,我带你搬家,搬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青青是幸运的孩子,青青关关难过关关过。”

林妈妈关了小饭桌,辞了消防队食堂一职,开始选址准备带着我搬家,替我选新的中学。

可是这一次,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我。

我的身体太差了,状态每况日下。

仅仅只过了三个月不到。

艾滋病破坏了我的免疫系统,淋巴瘤和感染肺炎接踵而至。

来不及搬家,我就已经辗转了好几家医院。

我每天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是一堆骨头拼凑出来的人偶。

林妈妈每天都在医院陪我,和我说话。

我感染艾滋病一事,传到了妈妈和继父的耳朵里。

反应最大的是性侵我的继父。

他迅速带着弟弟去做了检查,结果出来都是阳性。

是他出轨嫖娼染上了病,潜伏期间传染给了我和妈妈。

又因为弟弟输了我的血,也患上了艾滋。

因果闭环。

林妈妈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了什么:“青青,你妈妈想见见你。”

我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扯了扯嘴角。

“好。”

第二天,我久违地见到了妈妈。

她更瘦了,头发也更白,可眼神里却好像多了什么。

不似从前一样顺从懦弱。

妈妈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落泪。

“青青,你疼不疼?妈妈给你做了爱吃的菜。”

她把菜一盒一盒地放上医院病床上的小饭桌。

水煮牛肉、红烧鸡翅……

都是我以前爱吃的菜,可现在我闻到油腻味只想吐出来。

看见妈妈哀伤的眼睛,我强迫自己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

“不吃了,不吃了,青青,是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妈妈的眼泪瞬间下来了,她抓住我的手,不停发抖。

“妈妈马上就和那禽兽离婚了,我们告他,让他坐牢!青青你坚持坚持好不好?”

“好。”

我朝妈妈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以后妈妈就过来和我一起生活,这样青青就有两个爱我的妈妈了。”

10

在林妈妈的帮助下,妈妈打了半年的官司,终于和继父离了婚。

并且将他送进了监狱。

我躺在病床上,听妈妈给我讲这些好消息。

医院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上开始蒙上一层雪花。

我又坚持了半年。

可是病痛已经死死缠住我的骨髓,吞噬我最后的生命力。

我掉光了所有的头发,大腿比成年人的手臂还要细。

每次治疗对我来说都是折磨。

我知道大家都在尽力想救我。

可是我的身体就像是拔河的人手中的那根绳,被不停的拉扯着,只剩痛苦。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大哭。

“我不想治了,我不想治了,我好痛啊。”

我现在唯一的夙愿就是希望对我好的人能够幸福。

原本林妈妈生活很幸福,可是因为我的出现让她两鬓都长满了白发。

我的妈妈已经脱离了苦海,可是却因为我生病而整日消瘦下去。

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我从小就乖巧,第一次叛逆是从继父家离家出走找到了林妈妈。

第二次叛逆是现在。

我抓住了妈妈们的手求她们放弃我。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真的好痛啊……我坚持不下去了,让我走吧。”

那天我痛苦的哀嚎和妈妈们压抑的抽泣像雾霾般笼罩了整间病房。

我的主治医生和经常给我加油打气的护士见状都忍不住抹泪。

最终妈妈还是签下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

时隔九个月,我终于离开了这个方方正正的白盒子,回了家。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林妈妈的小饭桌又重新开了起来。

我和妈妈们一起生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妈妈们也在笑,可看上去却总是苦苦的。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些什么了,我只高兴一切都已经步入了正轨。

没有我之后,妈妈们也一定会更加幸福。

我开始整日整日昏睡,吃不下饭,妈妈们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她们轻轻地靠在我耳边小声开口。仿佛害怕惊吓到一只脆弱的蝴蝶。

“还有一个月,门口的花就开了,青青等会再睡好不好?”

“好。”

我又食言了。

我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大雪开始消融之前闭上了眼。

结束了我十三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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