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转身离开。
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
打倒几个村痞,扇村长和秦大山几个耳光,这算什么报复?
不过是开胃菜。
殴打现役军官这顶帽子,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他心里盘算着,这个年代,一个退伍兵最该找的地方是哪里。
民政?不,那是安置生活的地方。
公安?可以,但不够直接。
他要去的地方,是公社的武装部。
那是军人的“娘家”,是地方上最维护军人荣誉的机构。
他林峰,上尉连长,二级战斗英雄,回乡,家被占了,人还被群殴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民事纠纷。
他就是要让公社武装部出面,用最正规、最强硬的手段,来给这件事定性。
他要让整个秦家村的人都看看,他们欺负的,到底是什么人。
……
林峰朝着公社方向走后,老槐树下,死寂一片。
只剩下四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壮汉,和秦有田裤裆里散发出的骚臭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围观的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目光躲闪,在那些被打倒的人和面如死灰的秦淮茹付兰之间来回游移。
没人敢先开口。
他们只希望,这些事,不要波及到他们这些看热闹的无辜村民身上。
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他们的叔叔伯伯。
“完了……全完了……”
最先崩溃的,是跪在地上的村长秦有田。
他怕林峰再回来打他,更怕林峰说的那些话。
去公社,去县里!
汇报侵占烈士家产!
汇报村干部包庇纵容!
汇报聚众殴打现役军官!
这个林峰,不仅回来了,还成了军官!
哪个军官回乡,穿一件洗到发白的破军装?
这三顶大帽子,任何一顶扣下来,都足以让他这个小小的村长永世不得翻身!
他突然清醒过来,猛的从地上爬起来。
也顾不上脸上的剧痛,他指着秦大山的鼻子,破口大骂:
“秦大山!付兰!你们两个蠢货!是你们害了我!是你们害了大家!”
“老子好心好意出来给你们调解,你们呢?你们竟然叫人动手!殴打现役军官!殴打战斗英雄!”
“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你们,连老子这个村长都得跟着完蛋!”
秦有田此刻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他知道,林峰这一去,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秦家身上,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秦大山被林峰两巴掌扇得七荤八素,脑子还嗡嗡作响,
他捂着高高肿起的脸,刚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混着两颗断齿。
听到秦有田的话,也愣住了。
他自己被打了,亲叔公不帮忙,反而第一个跳出来甩锅?
秦有田却越说越激动,指着地上呻吟的几个壮汉。
“还有你们!一个个没脑子的东西!谁让你们动手的?啊?秦大山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那几个壮汉本来就又怕又悔,被秦有田这么一吼,其中一个立马指着秦大山喊道:“是……是大山哥让我们按住他的!他说出了事他担着!”
“对!村长也点头了!”另一个人补充道。
“我点你娘的头!”秦有田气急败坏,一脚踹了过去,“老子那是让你们冷静!谁让你们打人了?!”
他现在是百口莫辩,只能把所有罪责都扣死在秦家头上。
秦有田转向所有围观的村民,用尽力气,大声宣布道: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秦大山、付兰一家,侵占烈士房产,聚众殴打战斗英雄,品行败坏,影响恶劣!”
“我秦有田,作为秦家村的村长,坚决拥护林峰同志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坚决支持上级组织对这种恶劣行为进行严惩!”
“他们家的事,跟我们秦家村其他人,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秦有田,不愧是当村长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不只是划清界限,这是要把秦大山一家,往死里推啊!
秦大山听了这些话,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秦有田!你放你娘的狗屁!”
“当初是谁说的,林峰那小子八成死在朝鲜了,他家就是无主的绝户,不占白不占?”
“是谁收了我家半袋子棒子面,拍着胸脯保证,有事他兜着?”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村民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种龌龊事!
秦有田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最怕的事情,被当众揭穿了。
不过他在和秦大山翻脸的时候,就有了准备。
“你……你血口喷人!”
秦有田装作气急败坏的摸样,指着秦大山。
“我看你是被打糊涂了,在这里胡说八道!”
“秦有田,你个老王八!吃我们家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胡话?”
一直没出声的付兰,此刻像泼妇一样骂街。
“你说林峰一个孤儿,死了都没人收尸,房子我们住着就是帮他积德!”
“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付兰的嗓门又尖又利,把秦有田当时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吼了出来。
秦有田却理都不理。
他立即转身对着村民们,一脸沉痛地说道:“乡亲们,是我糊涂啊!我错信了他们,差点给咱们村惹来大祸!我向大家检讨!”
“大家不要理会付兰这个疯婆子的疯话,我这就去公社,主动汇报情况,承认我调解不力的错误!”
说完,他便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朝着家里走去。
骑上门口的自行车,裤子都没换,就往村外赶。
他这是要去“自首”,希望能抢在林峰前面,把自己的责任降到最低!
看着秦有田远去的背影,村民们则纷纷摇头,满脸的鄙夷。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这不是各自飞。
这是为了活命,把亲戚往死里踹。
秦大山和付兰彻底瘫了。
最大的靠山,反手给了他们最致命的一刀。
他们,成了整个村子的罪人,成了被抛弃的棋子。
周围的村民们,看向他们的眼神,再也没有一丝同情,只剩下鄙夷和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