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失控的根须
阿桃的脖颈被根须勒得越来越紧,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突突跳动,像要被撑破的水管。她的脸涨成猪肝色,右手死死抠着缠颈的根须,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根须上,竟让那些银白根须泛起诡异的粉红。
“是迷魂花的粉末!”阿木突然想起密室墙壁里的灰白色粉末,那些粉末沾在根须上,此刻正顺着阿桃的呼吸钻进她的鼻腔,“它们在放大你树瘤里的根须活性!”
他扑过去想掰断根须,指尖刚触到根须就被烫得缩回手——那些根须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与阿桃右眼中树瘤一致的纹路。阿桃的右眼树瘤此刻像颗成熟的果实,鼓鼓囊囊地跳动着,根须从瘤体中钻出,与缠颈的根须连成一片,在她颈间织成个桃花形状的活结。
“用你的血……”阿桃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根须已经勒进她的皮肉,“我的血……能乱它的气……”
阿木立刻咬破掌心,将血按在阿桃的树瘤上。金色血液渗入的瞬间,阿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树瘤突然爆出红光,缠颈的根须剧烈抽搐,像被烫到的蛇般松开半寸。
“有效!”阿木刚想再加力,却见阿桃的左眼突然翻白,嘴角流出涎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她的意识正在被树瘤吞噬。
“阿桃!看着我!”阿木摇晃着她的肩膀,视线扫过她腰间的荷包,那是用桃树韧皮做的,里面装着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他猛地扯断荷包绳,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不是预想中的信物,而是片干枯的桃花瓣,花瓣背面用朱砂画着个极小的符文,与血引印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这是……”阿木的瞳孔骤缩,花瓣接触到他掌心的血,突然化作一道红光,钻进阿桃的树瘤。
阿桃的身体猛地僵住,树瘤上的根须瞬间缩回,只留下右眼处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她喘着粗气瘫倒在地,左眼流下两行血泪:“我娘……她也是血引印持有者……”
这个真相像惊雷在阿木脑中炸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桃能抵抗树母的力量——她继承了母亲的血脉,只是被树瘤压制了。
但没等他消化这个信息,前方的竹林突然传来“咔嚓”的断裂声。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女人从竹影中走出,她的后颈插着根银白根须,眼神空洞如死水,正是之前在染坊见过的织布女工。
“村长……要我带你们回去……”女工的嘴角机械地咧开,露出里面被根须缠绕的牙齿,“他说……阿桃的树瘤,该收回来了。”
阿木将阿桃护在身后,桃木短刃在掌心凝聚。他注意到女工的手腕上,戴着个与阿桃同款的桃树韧皮手环——她们是认识的,甚至可能是亲戚。
女工突然从袖中甩出无数根须,根须在空中织成网,网眼处闪烁着与阿桃树瘤相同的红光。阿木拉着阿桃后退,却发现身后的地面正在隆起,数根根须破土而出,形成了三面合围的陷阱,只剩下前方通往药铺的窄路。
“他早就算好了我们会往哪逃。”阿木的血引印开始发烫,树眼的视野里,女工体内的根须与远处的村长相连,而村长的位置,就在药铺后院。
女工的根须网已经罩顶,阿木突然将阿桃推上窄路:“去药铺找醒神草,我引开她!”
“不行!”阿桃抓住他的衣袖,右眼的血洞还在渗血,“她的根须……能随我的树瘤移动……只有我能对付她!”
根须网落下的瞬间,阿桃突然拽着阿木扑向侧面的竹林。两人滚进茂密的竹丛,根须网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砸在对面的竹墙上,激起一片粉末——那是迷魂花的粉末,比密室里的浓度高十倍。
阿木的树眼突然剧痛,映出女工正站在粉末中央,后颈的根须发出幽幽绿光,而她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变形,化作个与村长一模一样的轮廓。
第二节:抑制瘤的药草
阿木拽着阿桃在竹林里狂奔,身后传来女工机械的脚步声,像挂钟的摆锤般精准,每一步都踩在他们逃生路线的预判点上。阿桃右眼的血洞越来越痛,树瘤残留的根须在伤口里跳动,像有只活虫在钻。
“她在同步我的感知!”阿桃突然踉跄了一下,右手按住右眼,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地上,立刻长出细小的根须,“必须尽快找到醒神草,否则我们跑去哪都会被找到!”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药铺的木质招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铺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火,隐约能看见药柜前站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拿着个药碾子,“咯吱咯吱”地碾着什么。
“是药铺老板。”阿桃压低声音,她的右眼血洞开始发痒,“他是村长的弟弟,左眼早就被根须同化了,能夜视。”
阿木示意阿桃躲在柴堆后,自己则贴着墙根摸到窗边。窗纸破了个洞,他凑过去一看,心脏猛地一缩——药铺老板碾的不是药材,而是十几颗血淋淋的眼球,那些眼球的瞳孔里,都残留着惊恐的神色,正是之前失踪的几个村民。
“醒神草……醒神草……”老板喃喃自语,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只要把这些‘引子’拌进药里,就能让树母大人更满意……”
他将碾成浆的眼球倒进一个黑陶碗,又从药柜最底层拿出个油纸包,里面的醒神草叶片翠绿欲滴,散发着奇异的香气。老板刚要将醒神草放进碗里,铺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织布女工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正是之前从药铺逃跑的那个。
“他……他们来了……”女工的后颈也插着根须,但眼神比追他们的女工多了几分清明,她指着门外,嘴唇哆嗦着,“村长的根须……快控制不住了……”
药铺老板猛地回头,阿木这才看清他的左眼——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个不断蠕动的根须团,根须顶端开着朵迷你的桃花。“废物!”老板将黑陶碗砸向女工,“连两个毛孩子都抓不住,留你还有什么用!”
女工被碗砸中胸口,喷出一口黑血,血里混着细小的根须。她看着地上的醒神草,突然扑过去抓起一把,塞进嘴里拼命咀嚼,同时从怀里掏出个烧焦的布娃娃,塞给阿木藏身的方向:“给……阿桃……她娘的……遗物……”
药铺老板怒吼着扑过去,根须从他的左眼钻出,缠向女工的咽喉。女工死死攥着布娃娃,手指指向药柜第三层:“那里……有压制根须的……方子……”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根须勒断了气,身体迅速僵硬,皮肤下的根须疯狂生长,撑破了粗布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纹路。
阿木趁药铺老板处理女工尸体的间隙,冲过去抓起布娃娃和醒神草,拉着阿桃就往后院跑。布娃娃的肚子里塞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阿桃母亲的字迹,记录着醒神草的用法:需用至亲的血浇灌,方能发挥最大效力。
“我娘的血……”阿桃的声音发颤,右眼的血洞突然喷出一股血箭,溅在醒神草上。那些翠绿的叶片瞬间变得通红,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与迷魂花的粉末截然相反。
后院的篱笆突然被撞开,追他们的女工站在月光下,后颈的根须暴涨,像条银蛇般射向阿桃手中的醒神草。“村长说……要活的醒神草……”
阿木将阿桃推上后院的土墙:“去后山花园!那里的醒神草最多!我随后就到!”
他将染红的醒神草往地上一撒,女工果然被吸引,根须纷纷扑向那些草药。阿木趁机跃上土墙,却在落地的瞬间看到药铺老板站在不远处,他的左眼根须团里,嵌着半块眼熟的玉佩——那是阿桃母亲的遗物,之前一直挂在阿桃的荷包上。
“你娘的根须,味道真不错。”老板舔了舔嘴唇,根须从他的指尖钻出,在地上织成个圆形的阵纹,“这‘聚灵阵’,可是用她的骨头磨成粉画的。”
阿木的血引印突然爆发出金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桃的树瘤会失控——药铺老板一直在用她母亲的遗物污染醒神草,让阿桃在接触草药时产生排斥反应。
女工已经处理完地上的醒神草,再次追了上来,根须组成的手爪抓向阿木的后心。而药铺老板的聚灵阵已经启动,地面的根须开始旋转,产生强大的吸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第三节:树母的花园
阿木最终还是借着吸力的反冲跳出了聚灵阵,但后背被女工的根须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根须的毒素顺着血液蔓延,让他的左臂开始麻木。他咬紧牙关往后山跑,沿途的桃树纷纷向他倾斜,枝条组成临时的屏障,延缓了女工的追击。
“是我娘在帮我们……”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右眼的血洞已经结痂,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这些桃树……都是她亲手栽的。”
后山的花园果然如阿桃所说,种满了醒神草,翠绿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花园中央有座石亭,亭下的石桌上放着个青瓷水壶,壶嘴还冒着热气,像是主人刚离开不久。
“我娘每天都来浇水。”阿桃抚摸着最近的一株醒神草,叶片上的露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右眼的结痂突然脱落,露出颗完好无损的眼睛,只是瞳孔是淡淡的绿色,“她说这里的土壤有灵气,能压住根须的邪气。”
阿木的树眼在此时睁开,视野里,整个花园被一层淡绿色的光晕笼罩,那是树母力量的薄弱区,而光晕的源头,就是石亭下的青瓷水壶。他走过去拿起水壶,壶底刻着个极小的“苏”字——那是阿木母亲的姓氏。
“这是……”阿木的心脏狂跳,水壶里的水接触到他的指尖,突然泛起金光,与他的血引印产生共鸣。
石亭后方的桃树突然晃动,花瓣簌簌落下,组成一道旋转的门。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从门后走出,她的面容与阿木母亲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颗朱砂痣,右耳戴着个根须编织的耳坠,耳坠上挂着半块桃花形状的玉佩,与阿桃母亲的那半块正好吻合。
“我的好外甥。”女人的声音像春风拂过桃花林,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麻,“终于等到你了。”
阿木将阿桃护在身后,桃木短刃凝聚成型:“你是谁?”
“我是你母亲的姐姐,苏红。”女人轻轻抚摸着耳坠,红嫁衣的裙摆下钻出数根银白根须,悄无声息地缠向最近的醒神草,“也是这桃花源真正的主人。”
阿木的树眼骤然收缩,看清女人的心脏位置,那里没有跳动的器官,只有团蠕动的根须,根须中央嵌着颗黑色的晶石——那是界树的种子,比他体内的那颗大十倍。
“你才是树母?”阿木的声音发颤,“那之前祠堂里的……”
“不过是我用根须做的替身罢了。”苏红轻笑一声,根须突然收紧,将那株醒神草绞成粉末,“你母亲当年偷走血引印叛逃,害我被青云宗的杂碎控制,这笔账,该算了。”
她的根须突然暴涨,像无数条红蛇扑向阿木。阿桃眼疾手快,抓起一把醒神草撒过去,绿色的粉末与根须接触,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苏红的脸色瞬间变冷:“看来你继承了你娘的本事,可惜……太弱了。”
她打了个响指,石亭下的泥土突然翻涌,无数根须从地下钻出,在半空织成个巨大的花苞,花苞的花瓣是由无数张人脸组成的,每张脸都在痛苦地嘶吼。阿木认出其中几张——那是被献祭的青云宗修士,包括三年前“闭关”的外门长老。
“这是用你母亲的血培育的‘同心苞’。”苏红的红嫁衣无风自动,“只要你献出心脏里的种子,我就放了这些魂魄,让他们转世投胎。”
花苞突然张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景象:阿木母亲的神魂被无数根须缠绕,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木,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不要信”。
阿木的血引印剧烈发烫,他知道这是陷阱,却无法忽视母亲神魂的痛苦。桃木短刃在此时突然自动飞向花苞,刃身的金色纹路与花苞上的人脸产生共鸣,那些人脸的嘶吼声渐渐变成清晰的话语:“她在骗你……同心苞会吸收你的种子……让界果提前成熟……”
苏红的脸色彻底阴沉,根须组成的拳头狠狠砸向阿木:“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桃突然挡在阿木身前,右眼的绿瞳发出强光,那些扑来的根须在接触到绿光的瞬间,纷纷退避。苏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你竟然觉醒了‘守灵眼’?难怪村长那废物控制不了你。”
阿木趁机发动血引印的力量,金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向花苞。花苞剧烈震动,母亲的神魂在光芒中挣扎,似乎想挣脱根须的束缚。
“还有一炷香,界果就会成熟。”苏红的根须突然全部缩回体内,红嫁衣变成纯黑,“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会成为界树的养料,而你,会亲眼看着你母亲的神魂被吞噬。”
她的身影化作无数黑蝶,消失在桃花林中。花苞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些人脸的话语变得急促:“水壶……用壶里的水……浇花苞……”
阿木拿起青瓷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变成金色,散发着与血引印相同的气息。他看着花苞中母亲痛苦的表情,又看了看身边绿瞳闪烁的阿桃,突然明白这水壶里的水,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希望——用她的精血混合醒神草汁液,制成的界树克星。
但就在他举起水壶的瞬间,石亭下的地面突然裂开,药铺老板从裂缝中钻出,左眼的根须团死死盯着水壶:“那是我姐姐的心头血!给我!”
他的根须如长枪般刺向阿木的手腕,而远处的竹林里,传来女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根须已经突破了桃树的屏障,正朝着花园狂奔而来。
花苞在此时发出“咔嚓”的脆响,第一道花瓣彻底展开,露出里面跳动的结果,果实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颗巨大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