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晞伤势恢复的不错,得了陛下的指令后,便想去看看乘风,元青让人用轿撵抬着他去马厩。
乘风有单独的马舍和马监居住照料着,柴晞让侍从抬前乘风的马舍去,隔着栅栏见乘风卧倒在地上,马鬃乱糟糟地贴在头上,毫无光泽,哪里还有半点从前威风凛凛的模样?
“乘风怎么回事?”
马监战战兢兢地回道:“回世子,乘风自打回来后,许是受了惊吓,这段时间十分狂躁,马料也吃不下,小的一直在想办法为他调养,可是效果不佳,这才…”
“混账东西,这等情况为何不来报?”元青呵斥道。
马监立马跪地磕头请罪:“是小的疏忽职守,请世子恕罪。”
柴晞脸色阴沉如水,乘风是他的坐骑,更是他的伙伴,如今看它奄奄一息,心如刀绞般难受。
“你若是能想办法治好乘风,本世子还能饶你一命,若是治不好,你也不必活了。”冷若冰霜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飞鱼上前一步抱拳道:“世子,我看这厮也是无计可施了,我听说宣城卫有个马卒尤其擅长医治马匹,世子写下手信,属下这就去卫所跑一趟,求于将军命他过来瞧一瞧?”
“好,你即刻就去。”柴晞道。
飞鱼果真带着柴晞的信出城了。
宣城卫在城外三十里外的鹿鸣山,飞鱼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便赶到了。
拿着定王府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主将营帐。
于将军是宣城卫统帅,刚从校场上阅兵回来,玄铁盔甲披身,威风赫赫。
飞鱼禀明来意,于将军看完书信,问道:“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回将军,世子伤势无碍,只是还需静养一段时日,世子还说等他伤势好了,还来找将军切磋武艺。”
于将军大笑道:“他还敢来,就不怕再遭遇不测?”
“世子英勇无畏,岂会轻易被蛇鼠之辈吓得不敢出门?况且世子说,敌暗我明,若不出门,如何引蛇出洞?”
于将军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他教过的徒儿。
飞鱼连夜带着马卒回到王府。
瑶光殿内,睿郡王柴旸被周侧妃拘在书房里看书,他翻了几页越看越烦躁,正小声逗着陶罐里的蛐蛐解闷,听了侍从的回禀,当下一乐:“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从马厩小厮嘴里打探到的,世子气愤不已,还扬言要杀了那马监给他的马出气呢。”
“皇祖父搞这么大阵仗的派人过来传话,就只是让二哥看管好一匹马?”
柴旸琢磨起了这背后的深意,看来定王世子也没传言的那般受陛下看重嘛,要不然怎么连句关心话都没有,如此说来,二哥在皇祖父心中的份量怕是还没有一匹马重。
他一扫方才的闷闷不乐,出来外殿往榻上一躺,吃起了点心,又细细地说于周侧妃听。
周侧妃听了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你父王都不得陛下喜爱,何况他一个藩王世子?陛下此番下旨申斥你父王,多半是为了皇家颜面。你无事多去承运殿讨他欢心,还有,你这段时日也抽空跟着武师傅苦练下骑射,我听你舅舅传信来说,今年陛下恐怕会召藩王入京团圆,往年藩王入京陛下必会校考骑射,你可得抓住机会。”
好不容易回京就不能让人好好玩玩吗,干嘛非得凑在一起比试这个,打压那个,真没意思。
柴旸无精打采道:“父王都没得到得到消息,舅舅又如何知晓?”
“你舅舅年中调任礼部员外郎,礼部负责拟定诏令,得到消息自然比旁人要早。”
柴旸皱紧了眉头,闷闷地应了声是。
飞鱼带着那马卒到了王府马厩,马卒姓严名捷,是个五十上下的老头,面容清瘦,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闪着精光,格外有神。
他一看到乘风就忍不住骂了起来:“好好的马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了?主人无情,马也跟着遭罪。”
“放肆!”元青喝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我们世子的爱马。”
“老夫只是区区一介马卒,不是你定王府的下人,不懂那些谗言献媚的做派,若是嫌我说话难听,就此告辞。”说罢,转身要走。
元青气愤不已,正要训斥,被柴晞伸手拦下。
“老先生且慢。我听于将军说您爱马如命,乘风的确跟着我受了不少罪,还请老先生尽心给它医治。”
严捷一走出几步,听闻此话,又回头问道:“你说这匹马叫什么?”
“它叫乘风,是陛下在我五岁时赐给我的,陪伴了我十年了,只是我这段时日卧病在床,疏忽了对它的照顾。”柴晞道。
沉默了半晌,严捷又倒回了马舍。
或许是爱马之人生了恻隐之心,严捷果真认认真真地给乘风医治着,为了观察它的情况,当夜还卷了铺盖在马舍住了下来。
没过两日,乘风就能起身站立了,马料也恢复了正常的用量。
柴晞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看向严捷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就连元青也不敢造次,鞍前马后地给严捷端茶倒水。
“老先生果然医术了得。”
“老夫也就是经手的多了,这马通人性,你若爱惜它,它方能陪着你驰骋千里,若是弃之不顾,它也会悄然离开的。”
柴晞闻言,脑壳好似被人敲了一击,轰然作响。
接连在马厩来回奔波了几日,到了晚间,柴晞感觉精疲力尽,倒在榻上便想睡觉。
晏宁端着药碗进来时,便看着他和衣躺在床榻上,身上什么也没盖。
昭阳殿没有专门服侍起居的丫鬟,平日都是元青照料着,些许小事,柴晞自己能动手倒也无妨,他今日着实疲惫,所以才显得有些狼狈。
晏宁放下药碗想走,又看他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此时已是冬月了,天寒地冻,这样睡着,迟早会冻出病来。
她愣在原地纠结着,终究是身为医者该有的医德占了上风,拿起被子,小心翼翼地帮他盖好。
前世他们成婚后,少有正常夫妻该有的亲昵时光,她从一开始的满心欢喜,渐渐地被冷落到对他没有了期待,无悲无喜,本以为会那样一辈子蹉跎度日,却没想到命运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父亲从前教导她,唯有自爱,方得自由。只是她那时贪玩没听进去。
身为女子,也可以游历四方,可以治病救人,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如今她近距离地看着柴晞,越发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与不想要的是什么。
重活一世,她想要遵从本心,自由自在地为自己而活一场,而不是将一颗心系在别人身上,沉溺情爱,等待施舍,隐忍着被人忽视的苦楚,一辈子困守于内宅。
忽的,手被人握住,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呢喃。
“晏宁,对不起…”
晏宁浑身一缩,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