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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一瞬间的颤动,轻微得如同蝶翼拂过指尖,若非林晚全神贯注,几乎就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屏住呼吸,俯下身,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少年的手。

静默。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她以为那只是伤者无意识的肌肉痉挛时,那修长的手指,再次蜷曲了一下。这一次,幅度虽小,却清晰无比。

他还活着,并且,他的身体正在与死神进行着顽强的抗争。

这个发现,让林晚紧绷了一天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动了一丝。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依旧骇人,但至少,他还有求生的本能。

“水……水……”

一个微弱至极、含糊不清的音节,从少年干裂的嘴唇间逸出。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若有若无,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林晚心中一动,立刻起身,将灶上温着的白茅根水又端了过来。

她再次将他半扶起,靠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用木勺将药汁一滴一滴地送入他的口中。这一次,他似乎有了些许本能的吞咽动作,虽然大部分依旧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她肩头的衣衫,但喂进去的,明显比之前多了许多。

一碗药汁喂完,林晚已是香汗淋漓。她将少年重新放平,为他换了一块浸过冷水的湿布巾敷在额上,然后便坐在炕边,静静地守着。

夜,渐渐深了。

窗外,晒谷场上的喧嚣早已散去,村民们各自捧着分到的口粮,心满意足地回了家。整个下溪村,都沉浸在一种久违的、因温饱而带来的安宁睡梦中。

唯有林家西厢的这盏油灯,还在静静地燃烧着,豆大的火苗,映照着两个同样在命运边缘挣扎的年轻身影。

少年在持续的高烧中,陷入了深度的梦魇。

他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嘴里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杀……”

“……叛徒……”

“……快走……陷阱……”

断断续续的词语,充满了血腥与背叛的气息。林晚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中那本关于大周朝的权谋小说情节,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顾家镇守北疆,功高盖主,向来是朝中某些势力的眼中钉。书中曾描绘过一场针对顾家嫡子的围杀,难道……她救下的,正是那个本该在围杀中殒命的关键人物?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凛,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救下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贵人”,而是一个能引来滔天巨祸的政治漩涡。追杀他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她只能默默地为他擦拭着冷汗,更换着额上的布巾,心中祈祷着那些草药能尽快发挥作用。

这一夜,林晚几乎未曾合眼。

直到天色将明,雄鸡报晓之时,她再次伸手探向少年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终于不再那么灼人。

烧,在退了。

林晚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她靠在炕边,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阵浓郁的米粥香气唤醒的。

睁开眼,天已大亮。柳氏正端着一个陶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晚儿,你醒了?”柳氏看到女儿醒来,脸上露出心疼的笑容,“你这孩子,守了一夜,快去歇歇吧。娘熬了芋头葛根粥,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林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坐直了身子。她看了一眼炕上的少年,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层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去。

“娘,他怎么样了?”

“烧退了,后半夜就安稳多了。”柳氏将粥碗递给林晚,又探了探少年的额头,脸上带着一丝后怕的庆幸,“你那些草药,还真是神了。这孩子的命,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林晚接过温热的粥碗,心中也是一阵感慨。这不仅仅是草药的功劳,更是这个少年自身顽强生命力的结果。

喝着香甜软糯的芋头粥,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小树也端着自己的小碗,凑到门口,小声问道:“姐姐,那个大哥哥是不是不会死了?”

“嗯,暂时不会了。”林晚对他笑了笑。

吃过早饭,林晚正准备去看看少年伤口的恢复情况,院门外,却传来了里正李伯的声音。

“阿晚丫头,在家吗?”

林晚走出去,只见李伯正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的主事长辈。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与昨日截然不同的、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

“李伯,各位叔公,快请进。”

众人进了院子,看到院墙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三成“祭品”,眼神中的敬畏又深了一分。

“不了不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李伯摆了摆手,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开门见山地说道,“阿晚,昨日多亏了你,全村上下,总算是吃上了一顿饱饭。老头子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昨晚那顿饭,是吃得最香甜、最踏实的一顿!”

“是啊是啊,我家那几个娃,吃饱了就不哭了,昨晚睡得跟小猪崽似的!”

“阿晚丫头,你就是我们下溪村的福星啊!”

几位长辈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言语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林晚知道,经过昨天那场“大丰收”和那顿“庆功宴”,她在这个村子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了。

“李伯和各位叔公言重了,这都是神仙的恩赐,我只是代为传话罢了。”她依旧将功劳推给了“神仙”,这既能保持自己的神秘感,也能让村民们更加信服。

寒暄过后,李伯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忧虑:“阿晚,吃饱饭是好事。但昨天挖回来的那些东西,省着点吃,最多也就够全村人撑个十天半个月。这荒年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正是林晚也在思考的问题。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不可能天天带着全村人去挖山。野生资源总有挖完的一天,必须找到一种可持续的、能够长久保存的食物生产方式。

她沉吟片刻,说道:“李伯,山里的葛根和芋头,确实不能坐吃山空。我们得想个长远的法子。我昨天说过,那葛根里能洗出一种白色的粉,晒干后可以长久存放,那才是真正的精粮。”

“葛粉?”李伯和几位长辈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葛粉。”林晚肯定地点了点头,“这种粉,不仅耐放,而且比直接吃葛根块要精贵得多。若是做得好,等到外面的路能通了,或许还能拉到镇上去,换些盐巴、布匹,甚至是真正的粮食回来。”

换东西!

这三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几个老人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祖祖辈辈都困在这山沟里,靠着几亩薄田为生,何曾想过,山里那些不起眼的藤藤蔓蔓,竟然还能变成可以拿到镇上去换钱的“精粮”?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最狂野的想象。

里正李伯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紧紧盯着林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阿晚……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东西……真的能换钱?”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林晚没有把话说死,她需要保持村民的期待,但也不能给予无法兑现的承诺,“但这绝对是一条路子。我们现在不缺原料,也不缺人手,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就算最后换不了钱,做成葛粉,也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冬天。总好过天天进山,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番话,有理有据,充满了诱惑力,却又无比的现实。

李伯和几位长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断。

“好!”李伯重重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就按你说的办!阿晚,你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全村上下,都听你调遣!”

“我需要人手,大量的、有耐心的妇人;需要工具,石磨、木盆、纱布……越多越好。”林晚条理清晰地说道,“从今天起,村里的壮劳力,隔一天进一次山,保证基本的口粮供应。剩下的时间,和所有的妇人孩子一起,全力制作葛粉。”

“没问题!”李伯一口应下,“人手和工具的事,我马上去安排!”

看着李伯等人风风火火地离去,林晚终于松了口气。

将葛根加工成商品,这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这不仅能解决长期的食物储备问题,更重要的是,它能将整个下溪村的劳动力,都有效地组织和利用起来,形成一个初级的生产体系。而她,将是这个体系绝对的核心。

她转身回到西厢房,准备为少年换药。

经过一夜的恢复,他胸前伤口上敷着的药泥已经半干。林晚小心翼翼地用温水将药泥润湿,一点点地揭开。

当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中时,林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原本红肿发黑的伤口边缘,此刻肿胀已经消退了大半,那些可怖的黑色也淡了许多,甚至有新鲜的肉芽在隐隐生长。

蒲公英的清热解毒效果,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她重新为少年敷上新鲜的药泥,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就在她系上最后一个结,准备收手的时候,炕上的人,却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呻吟。

紧接着,那双紧闭了一天一夜的、长长的睫毛,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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