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的“钉子战术”像一层无形的荆棘，悄然布设在“周记”台球厅的周围。我们像潜伏的猎手，等待着猎物上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连台球厅里常客们的喧闹声都似乎压低了几分。
第三天晚上，刚过九点，台球厅的棉布门帘被猛地掀开，不是客人，是小豆丁。他跑得气喘吁吁，小脸煞白：“默……默哥！来了！来了好多人！不是长头发那帮，是……是生面孔，看着就狠！”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我立刻站起身，对厅里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王虎、孙鹏放下球杆，李维和吴建国也迅速靠拢。阿杰则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柜台侧面，那里视野最好，也最容易拿到他那个“百宝箱”挎包。
“周老板，你先从后门走。”我对脸色发白的周老板低声道。
周老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匆匆钻进了后厨。
我们六个人，没有出去，而是迅速占据了厅内的有利位置。我守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王虎和孙鹏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李维和吴建国守在通往厕所和后厨的通道，阿杰则在阴影里，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几乎在周老板离开的同时，外面传来了几声压抑的痛呼和愤怒的咒骂！
“操！什么玩意儿扎老子脚！”
“妈的！老子的车胎！”
显然，阿杰布下的“小礼物”生效了！
门帘再次被粗暴地掀开，五六条彪形大汉涌了进来，个个面色凶狠，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砍刀和钢管！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眼神凶戾，一看就是手上见过血的狠角色。他一只脚似乎有点瘸，估计是刚才中招了。
“陈默呢？给老子滚出来！”刀疤脸怒吼道，声音像破锣一样难听。
“我就在这儿。”我平静地看着他，身体微微紧绷，准备迎接冲击。
刀疤脸目光扫过我们，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几个小逼崽子，活腻歪了！敢在老猫哥的地盘上撒钉子？今天不废了你们，老子跟你姓！”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小弟就迫不及待地挥舞着砍刀冲了上来，目标直指我！
就在他冲过门口那片区域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吴建国撒的机油），身体一个趔趄，前冲的势头顿时一滞！
好机会！
没等我动手，侧面的阿杰动了！他像一道影子般窜出，手里不是刀，也不是棍，而是一把大号的、前端磨得异常锋利的螺丝起子！他没有刺向对方的要害，而是精准狠辣地一捅，直接扎穿了那人握刀的手腕！
“啊——！”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台球厅的喧嚣！那小弟手中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捂着手腕，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涌出，疼得满地打滚！
这突如其来、精准而狠辣的一击，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连那个刀疤脸都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刁钻、这么快！
“操！一起上！砍死他们！”刀疤脸反应过来，暴怒地吼道，带头冲了上来！
真正的混战开始了！
对方毕竟人多，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的打手。我们利用台球桌作为掩体，且战且退。王虎和孙鹏怒吼着，挥舞着用布包裹的西瓜刀和钢管，硬生生挡住了正面的冲击，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王虎肩膀上挨了一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但他像没感觉一样，反而更加疯狂地反击。
李维和吴建国则利用身材相对瘦小的优势，躲在王虎和孙鹏身后，用磨尖的钢管从缝隙中偷袭对方的下盘和关节，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极大地干扰了对方的进攻节奏。
我则对上了那个刀疤脸。他力气极大，砍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我不敢硬接，只能凭借更灵活的身法周旋，利用台球桌的阻挡，寻找机会。混战中，我的手臂被刀锋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阿杰则像一道鬼魅，他从不正面硬拼，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手里的工具变幻莫测——时而是一把尖嘴钳，猛地夹向对方的手指；时而是那把强光手电，晃得对方睁不开眼；时而又是一把扳手，砸向对方的膝盖侧后方！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声闷哼或惨叫，效率高得惊人！他一个人，就牵制住了对方至少两到三个人！
台球厅里一片狼藉，台球桌被撞得移位，绿色的台呢被划破，台球滚得到处都是，混合着血迹，触目惊心。
我们知道不能久战，对方人多，耗下去我们必败无疑。
“往后退！去后门！”我一边格挡开刀疤脸的一记重劈，一边吼道。
我们几人互相掩护，且战且退，向通往后巷的后门移动。对方紧追不舍，气势汹汹。
就在我们快要退到后门时，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打手，脚下突然被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绊了一下！
“哗啦啦——！”挂在门框上方的一串空易拉罐猛地掉落下来，砸在他头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动作一滞！
紧跟在他身后的刀疤脸也被这变故分了神！
就是现在！
“走！”我猛地撞开后门，兄弟们鱼贯而出！
阿杰最后一个出来，他反手将后门猛地关上，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截粗铁丝，飞快地穿过了门鼻儿，用力一拧！一个简易却结实的门闩瞬间形成，将追兵暂时堵在了门内！
“操你妈！开门！”门内传来刀疤脸暴怒的砸门声和咒骂。
我们不敢停留，互相搀扶着，沿着漆黑的后巷，迅速撤离。身后，“周记”台球厅方向传来的砸门声和怒吼声渐渐远去。
一直跑到两条街外的一个废弃工地，我们才停下来，靠在残垣断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王虎伤得最重，肩膀和后背都在流血。我的手臂也血流不止。李维和吴建国也多少带了伤。只有阿杰，除了衣服被划破几道，似乎没什么大碍，但他呼吸也有些急促，眼神依旧冰冷。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面对强大敌人的无力感，交织在心头。
这一仗，我们没赢。台球厅被砸了，我们也受了伤。
但我们也没输。我们顶住了西关老猫手下精锐的第一次正面冲击，让对方见了血，付出了代价，并且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即使没有赵立军，我们这群“学生仔”，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阿杰的“钉子”和机关，我们团队的配合和韧性，都让西关老猫不得不重新掂量我们的分量。
“默哥……台球厅……怎么办？”李维喘着气问。
我看着来时的方向，黑暗中，“周记”的霓虹招牌似乎还隐约可见。
“周记，暂时不能回去了。”我沉声道，“但这事，没完。”
西关老猫砸了我们的起点，这个梁子，结得更深了。
而我们的路，在经历了这次血的洗礼后，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