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开，像是揭开了滚沸的锅盖。
黑压压的流民潮水般涌到护城河边，却又被那洞开的城门和门内森然的阵列慑住，一时僵在原地。数千数万张麻木绝望的脸，眼睛里冒着饿绿的幽光，直勾勾地盯着门内，盯着那几口刚刚支起、开始冒起微弱蒸汽的大锅。米粥那点可怜巴巴的香气，飘过来，却像钩子一样扯着他们的魂。
黄霸天站在门洞下的阴影里，身后是勉强列队、刀枪向外、脸色发白却不敢后退的数百杂兵。张二狗攥着一杆抢来的长矛，矛尖抖得厉害，不是怕死，是怕眼前这片无声的、即将失控的饥饿之海。
王郡守躲在门楼里，扒着箭垛往下看，肥脸煞白，嘴里不住念叨：“疯了…真是疯了…开门揖盗…完了…涿郡完了…”
流民最前方，几个饿得脱了形的汉子互相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向前一挤！
这一挤，像是推倒了第一块骨牌！
“粥！”
“抢啊！”
“进去才有活路！”
死寂被打破，饥饿压过了恐惧，人流瞬间失控，朝着城门疯狂涌来！哭喊声、嘶吼声、践踏声轰然炸响，浊浪滔天！
“顶住！顶住！”张二狗尖声大叫，声音变调。
前排的杂兵被这洪流一冲，阵型顿时凹下去一块，眼看就要被冲散！
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如同劈开浪涛的礁石，猛地撞入流民潮的最前沿！
黄霸天动了！
他没有用刀，甚至没用拳脚。只是最简单、最暴烈的冲撞！
砰！砰！砰！
如同蛮象冲入羊群！所过之处，人影翻飞！惨叫声被更巨大的喧嚣淹没！他单手抓住一个挥舞着破碗、冲得最凶的汉子，随手一抡！
那汉子百十来斤的身体如同草捆般被扔出去，砸倒后面一片！
反手一肘，撞在另一个试图扑上来抢他腰间粮袋的流民胸口，骨骼碎裂声微不可闻，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狠辣！高效！纯粹为了杀戮和震慑而存在的暴力！
他一个人，硬生生在汹涌的潮头前，杀出了一小片空白地带！脚下瞬间倒了七八人，非死即残！
疯狂前冲的流民潮猛地一滞！
最前面的人看到了那几具瞬间毙命的尸体，看到了那个站在尸堆中间、眼神比饿鬼还冷的年轻人，脚步下意识地顿住，向后缩去。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前推后搡，场面更加混乱，却暂时没人敢再直接冲向黄霸天把守的那一小片区域。
“排队！”黄霸天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透喧嚣，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敢冲击军阵者，死！”
杂兵们趁机重新稳住阵脚，长矛拼命向前捅刺，将过于靠近的流民逼退。
“粥棚！开赈！”黄霸天头也不回地厉喝。
门内的郡守府胥吏吓得一哆嗦，连忙指挥民夫掀开锅盖，用长柄木勺开始哆哆嗦嗦地分粥。清可见底的粥水倒入一个个伸过来的破碗烂罐里。
流民们的注意力瞬间被粥棚吸引，开始拼命朝着粥棚方向挤，城门压力稍减。
但人太多，粥太少，队伍很快再次失控，争抢、哭骂、厮打…
黄霸天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混乱的人群。他不需要秩序，只需要恐惧和服从。
【李阿大：忠诚度-60%（极度饥饿95%，怨恨官府90%）】
【王五：忠诚度-70%（极度饥饿97%，为活命什么都干95%）】
【赵小：忠诚度-55%（极度饥饿90%，随大流85%）】
几乎全是负值，被饥饿和绝望驱动。
但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流民潮边缘的几个身影上。
那是几个半大的小子，约莫十三四岁，饿得皮包骨头，眼神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麻木，反而在混乱中透着一股狠厉的机警。他们没去挤粥棚，反而趁着混乱，悄悄摸向几个落单的、看起来稍微有点家当的流民身边，手指飞快地探入对方怀中…
得手之后，又不声不响地缩回人群边缘，将偷来的干粮或几个铜钱迅速藏好。
乱世里的蠹虫，却也是能活下去的蠹虫。
黄霸天心中一动。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能钻到任何角落的老鼠。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人群，直接出现在那几个小子面前。
那几个小贼正为得手而窃喜，眼前突然一暗，抬头就看到一个煞气逼人、皮甲染血的年轻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赃物啪嗒掉在地上。
黄霸天没看赃物，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
【狗剩：忠诚度5%（极度恐惧90%，狡诈80%）】
【黑娃：忠诚度3%（极度恐惧92%，凶悍75%）】
【石头：忠诚度8%（极度恐惧88%，机灵70%）】
忠诚度低得可怜，但底色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想天天吃饱吗？”黄霸天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几个小子愣住，惊恐地看着他，不敢回答。
“跟我走。”黄霸天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几个小子互相看了一眼，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咬咬牙，捡起地上的赃物，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黄霸天回到城门附近，流民还在争抢粥水，杂兵们勉强维持着防线。他叫过张二狗，指着那几个小贼：“给他们吃的。以后，他们归你管。”
张二狗看着这几个瘦骨嶙峋、贼眉鼠眼的小子，有点懵，但还是立刻点头：“是！霸天哥！”
黄霸天又看向那几个小子，声音冰冷：“吃饱，干活。我要知道这涿郡城里，每一家富户的粮仓在哪，每一个当官的有什么阴私，城外流民里谁在挑头闹事，郡兵里谁在抱怨。听明白？”
几个小子捧着张二狗塞过来的硬饼子，狼吞虎咽，闻言拼命点头，眼睛里冒出光。吃饱饭，还能干老本行？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狗剩：忠诚度25%（极度恐惧70%，利益驱动85%）】
【黑娃：忠诚度22%（极度恐惧72%，利益驱动83%）】
【石头：忠诚度30%（极度恐惧65%，利益驱动88%）】
忠诚度开始跳动。
黄霸天不再理会他们，目光重新投向混乱的流民潮和勉力支撑的防线。杂兵们开始出现伤亡，被疯狂的人群拖出去几个，瞬间淹没。粥棚眼看又要被冲垮。
他需要一把更快的刀，一群更听话的狗。
他的目光在流民中那些身材相对高大、眼神凶悍、为了抢一口粥能下死手的人脸上扫过。
【刘猛：忠诚度-40%（极度饥饿88%，好勇斗狠90%）】
【孙瘸子：忠诚度-35%（极度饥饿85%，亡命徒80%）】——这人一条腿瘸着，下手却异常狠辣。
就是他们。
黄霸天再次突入人群，这次目标明确。他如同捕猎的猛兽，精准地抓住那几个被他盯上的悍勇流民，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反抗，直接一拳一脚打翻在地，拖死狗一样拖回城门内，扔给张二狗。
“给他们吃的，给他们刀。”黄霸天命令，“以后，他们是督战队。谁敢后退，杀。谁敢抢粮，杀。”
张二狗看着地上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旧眼神凶悍的流民，喉咙发干，只能连连称是。
很快，那几个饿狼般的流民被喂了食物，塞了刀，推到了杂兵队伍后面。他们舔着嘴唇上的油腥，握着冰冷的刀柄，看着前面那些瑟瑟发抖的同类和曾经欺压他们的郡兵，眼睛里冒出残忍兴奋的光。
有一个杂兵被流民抓伤了脸，惨叫着想往后缩。
“后退者死！”一个刚刚被收编的瘸腿流民嚎叫着一刀劈下！
血光迸溅！那杂兵惨叫着倒地！
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无论是流民还是杂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自己人的狠辣震慑住了。
防线再次稳固了一些。
黄霸天脑中的忠诚度提示疯狂闪烁。那些杂兵的忠诚度因恐惧而飙升，新收的悍匪和偷儿的忠诚度因食物和权力而跳动。
他站在血腥和混乱的中心，如同一个冷漠的工匠，用恐惧、食物、暴力、欲望作为材料，强行糅合着一支畸形的、却暂时能用的力量。
地底深处。
咚…咚…咚…
那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仿佛嗅到了浓烈的血食气息，感受到了那股混乱而蓬勃的恶念汇聚。
它在他脚下极深处。
欢愉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