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山爷孙俩的身影汇入人潮，最终消失在出站口的光亮里。
在他们消失的那个方向，秦月最后回了一次头。
她的脸颊依旧缺少血色，但那份源自名门大派的傲慢，却分毫未减。
隔着涌动的人群，她对着林默，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土。
包。
子。
那是一种笃定的轻蔑，断定他连今晚会面的门都摸不到。
这第一关，就足以让他这个野路子灰溜溜地滚出京城。
林默只是平静地站着，直到那道身影彻底不见。
他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名片。
厚实的纸张上，檀木的香气已经很淡了。
他转身走出车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打开，一股混杂着皮革与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师傅，去这个地方。”
林默将名片上的地址递给司机。
开车的老师傅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他扶了扶老花镜，凑近了看。
“南锣鼓巷，烟袋斜街十七号？”
老师傅念叨了一遍，随即把名片还给林默，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
“小伙子，你拿我寻开心呢？”
“这地址有问题？”
林默问。
“问题大了去了。”
老师傅发动汽车，汇入车流。
“烟袋斜街那一片，十几年前就整体改造了。哪还有什么旧街十七号？早就拆干净了。”
老师傅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现在那地方叫环球金融中心。全是摩天大楼，一栋比一栋高。你要找古董，去潘家园还差不多。”
林默没有接话。
“那就去环球金融中心。”
“好嘞。”
老师傅一踩油门，车子轻快地向前驶去。
他大概是把林默当成了被朋友恶作剧的游客，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给你个假地址，看你出糗。”
“要我说，交朋友得擦亮眼睛……”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老旧的居民楼逐渐被现代化的商业建筑取代。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金融中心的广场前。
林默付了钱下车。
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将天空切割成一块块几何图形。
穿着精致职业装的男女步履匆匆，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与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
这里找不到一丝一毫古街的痕迹。
秦家的考验，从一张名片就已经开始。
这不是一个地址。
这是一个谜题。
一个只属于圈内人的谜题。
林默走到广场边缘的一个长椅上坐下，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拿出手机。
手机的样式很普通，是市面上常见的型号。
他解锁屏幕，手指在一个没有名字，图标只是一个简单漩涡的APP上轻轻一点。
【洞察之眼，启动。】
手机屏幕的画面切换，原本的摄像头取景界面上，瞬间叠加了无数彩色的数据流。
整个世界在他的手机屏幕里被解构了。
宏伟的建筑变成了由能量构成的骨架。
汹涌的人潮变成了一道道代表着生命能量与情绪波动的彩色线条。
穿梭的车流则是一条条代表着动能的湍急光带。
这是一个完全由能量与数据构成的世界。
林默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迅速设置着筛选参数。
【过滤参数：现代工业能量，电磁波，热能……】
【目标锁定：非现代源，持续稳定，具备古朴特性的‘气’脉流。】
屏幕上，那些代表着现代文明的，狂乱而驳杂的能量线条瞬间变淡，隐去。
整个画面暗淡下来。
林默耐心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一条极其微弱的线条，在屏幕的下方浮现。
它是一条暗金色的线，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恒久、沉稳的质感。
这条线从远方延伸而来，如同潜藏在地壳深处的地下暗河，稳定而执着地穿过了整个金融中心的地基。
它的终点，精准地指向了广场正中心那栋最高，最宏伟的写字楼。
环球贸易大厦。
林默的脑海中，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
不是拆了。
是藏起来了。
整片金融中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用现代建筑学与钢筋水泥构筑的现代风水阵。
它的作用，就是用现代都市的喧嚣与庞杂气场，来掩盖那条被“折叠”起来的古街。
那个茶馆的入口，就在这栋写字楼里。
秦家以为这是一个刁钻的难题。
但对于林默这个将古典风水与现代数据建模结合起来的异类而言，这种“加密”的地址，比直接告诉他一个明确的坐标还要清晰。
他正准备收起手机，屏幕上却突然跳出了几个新的警示标记。
在环球贸易大厦的周围，出现了七八个同样代表着修行者的能量光点。
这些光点呈现出不同的状态。
有一个光点在广场边缘狂躁地闪烁，能量波动剧烈，似乎在试图用蛮力冲击着什么。
还有几个光点则在大厦周围无头苍蝇般地来回移动，显然是迷失了方向。
不止他一个“新人”在接受考验。
这场“通气会”，似乎也是一场针对圈子外来者的筛选。
林默不再迟疑。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条暗金色的气脉线上。
同时，他调出了另一组数据。
【载入：环球贸易大厦实时人流热力图。】
屏幕上，代表人群流动的光点覆盖了整个建筑的平面图。
大厦的正门，电梯厅，咖啡厅，全都是高亮区域。
林默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将气脉的流向与人流的数据进行交叉比对。
入口，必然是气脉与现实世界的交汇点。
它也必然是一个符合“藏”之定义的，人流稀少的区域。
数据在飞速运算。
一个坐标点被精准地标记了出来。
大厦北侧。
一个毫不起眼的消防通道。
林默收起手机，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向那栋宏伟的写字楼。
他绕过人流最密集的正门，来到了建筑的北侧。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一边是写字楼冰冷的墙体，另一边是高高的绿化带。
通道的尽头，一扇灰色的金属门嵌在墙壁里。
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警告贴纸，上面印着红色的字体。
“高压危险，严禁入内。”
门把手是一个简单的横杆，看起来布满了灰尘。
林默伸出手，准备推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门的前一秒。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身形普通，相貌普通，但他的身体站得笔直。
他挡在了林默和门之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人的话语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驱逐意味。
林默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保安。
这才是真正的门。
也是第二个考验。
“我找人。”
林默开口，声音平静。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保安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有一张名片。”
林默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檀木香的名片。
保安看了一眼名片，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凭这个，进不去。”
“那要凭什么？”
林默问。
保安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保安的身上散发出来，笼罩向林默。
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这是纯粹的气势压迫。
如果是一般的野路子，或者心志不坚的人，在这股压力下，恐怕连站稳都困难。
林=默的身体纹丝不动。
他只是开口，继续问道。
“你们秦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保安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僵硬。
“你怎么知道……”
“名片上是秦家的徽记。”
林默随口胡诌了一句。
“徽记？”
保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
林默动了。
他的身体没有前冲，反而是向左侧横移了一步。
这一步，恰好让开了保安的正面。
同时，他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扇金属门，凌空一按。
没有声音。
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
只有一股凝练成线的巧劲，精准地透过了门体，直接作用在了门后复杂的锁芯结构上。
咔哒。
一声几乎无法听清的轻响。
门开了。
保安猛地回身，脸上满是错愕。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林默是何时，又是如何出手的。
“你……”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林默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他回头看着保安，问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