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奇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粘稠的黑暗里沉浮，意识支离破碎，只有大脑深处传来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剧痛提醒他还活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冰凉的气息如同清泉般注入他干涸的识海，缓缓抚平着那灼热的痛楚。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办公室熟悉的天花板，然后是一旁静静伫立、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关切的苏小婉。她正缓缓收回按在他额头的手，那丝冰凉的阴气正是来源于她。
“公子，您醒了。”苏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方奇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如同散架般酸痛无力，尤其是脑袋，稍微一动就嗡嗡作响。
“别乱动。”一个冷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方奇偏过头，只见李浩宇正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腰背挺直，面色严肃地看着他。他身后还站着两名穿着第七办事处制服、气息精干的队员。
“李科长。”方奇声音沙哑地打了个招呼，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官方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你昏迷了六个小时。”李浩宇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们赶到时，袭击者已经逃离，现场留下一具焦尸，经确认是登记在册的羊妖羊大力。楼体有不同程度损伤，能量残留显示这里发生过高强度战斗，其中一股力量属性……很奇特，混杂了阴气与雷法。”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方奇：“方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根据《临时监管承诺书》，你有义务报告任何可能引发大规模能量波动或危及公共安全的事件。而这次，显然是恶性袭击。袭击者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使用的最后那种力量，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官方的质询压力扑面而来。
方奇大脑飞速运转，牵扯的疼痛让他眉头紧蹙。他不能说出镜先生和键仙的存在，不能暴露核心阵法的秘密，也不能直接指控黑煞帮背后的暗影会和张远，那会打草惊蛇且没有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疲惫而无奈的表情：“李科长，我也想知道他们是谁。那个羊大力，之前就在鬼市和我有过冲突，还破坏了我们员工的设备，我警告过他，没想到他会带人直接打上门来。”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将冲突起因归结于私人恩怨。
“至于他们的目的，无非是看我们这栋楼刚有点起色，想强取豪夺吧。您也看到了，我们只是被动防御。”他指了指周围的狼藉和自己狼狈的样子，“最后那股力量……是我祖传的一道保命符箓，代价很大，您看我现在这样子就知道了。具体原理我也不清楚，是长辈所赐，只能用一次。”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拥有祖传底牌但自身实力有限、被恶势力盯上的受害者形象。
李浩宇沉默地看着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过了一会儿，李浩宇才再次开口，语气稍缓：“羊大力是黑煞帮的成员。这个团伙我们盯了很久，行事嚣张，但这次直接袭击官方备案地点，确实有些反常。”
他话锋一转：“不过，方先生，你的解释虽然合理，但并非没有疑点。羊大力带来的那几个同伙，实力不弱，尤其是那个使用魂幡的，像是‘养尸派’的余孽。你能在他们围攻下反杀羊大力，仅凭一道祖传符箓，恐怕难以让人完全信服。”
方奇心里一紧，知道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就在这时，李浩宇身上的通讯器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收起通讯器，站起身。
“现场勘查和基础问询先到这里。”李浩宇说道，“羊大力的尸体和能量残留样本我们会带回去分析。关于这次袭击，第七办事处会立案调查。在你的观察期内发生这种事，你有责任配合我们后续的调查。”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方奇，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最近不太平，城南也出了几起恶性事件。你好自为之，尽量……低调些。报告按时交，内容，如实写。”
说完，他便带着两名队员离开了。
办公室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方奇粗重的喘息声和苏小婉身上散发的淡淡寒气。
“哼，这小子最后那句话，是提醒也是警告。”键仙虚弱的声音在方奇脑海里响起，它似乎也损耗过度，“他可能猜到点什么，但没证据，或者……不想深究？那个张远肯定给他施加了压力。”
方奇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李浩宇的态度耐人寻味。他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辞，但也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提醒自己低调。
“苏顾问，楼里损失如何？胡莉莉和阿馋怎么样？”方奇更关心自家的情况。
“回公子，楼体结构受损轻微，但阵法能量耗尽，暂时停止运转，需要时间恢复。胡妹妹受了些轻伤，妖力耗尽，正在休息。阿馋无碍，已在清理战场。”苏小婉简要汇报。
方奇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阵法瘫痪虽然麻烦，但只要核心阵眼没被破坏，能量总能慢慢积累回来。
“这次……多谢你了。”方奇看向苏小婉，真诚地道谢。最后关头若非她及时输入阴气共鸣，单靠他和键仙，根本无法引动那阴雷力场。
苏小婉微微垂下眼帘：“分内之事，公子无恙便好。”
键仙又开始嚷嚷：“谢什么谢！赶紧想办法搞能量！阵法停了，隐匿效果大减，万一那帮家伙杀个回马枪，或者官方那个张远使坏，我们就成砧板上的鱼了！还有，本键仙这次损耗严重，需要阴气温养！很多很多的阴气！”
方奇叹了口气，感觉刚轻松一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善后工作，修复阵法，应对官方潜在的后续调查，防备黑煞帮和那个神秘张远的报复……千头万绪。
他看了一眼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的危机，还远未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