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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何书桓这场病,来得凶猛,去得却也快。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在诊所躺了两天,烧便退了。只是人清减了些,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那双惯常从容含笑的眼,也失了神采,显得沉寂而寥落。

他搬回了自己的公寓。陆家那边,尔豪来看过他两次,带了王雪琴嘱咐的补品和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切。如萍……如萍没有再来。

不是她不想。那天从诊所哭着跑回家,又被杜飞深夜纠缠,一番折腾下来,她自己也是心力交瘁,加上母亲王雪琴明里暗里的告诫,她终究是强忍下了再去探望的冲动。只是那份担忧和记挂,如同藤蔓缠绕在心间,让她坐立难安,人也跟着清减了几分。

这日午后,依萍却出现在了何书桓的公寓门口。

她是犹豫了很久才来的。那夜书桓在她家门口跪到晕倒,她并非毫无触动,只是那触动被更强烈的愤怒和一种被“逼迫”的逆反心理压了下去。这两天,李副官时不时会提起书桓的情况,说他病着,一个人孤零零的。那些话语,像小石子一样投入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她告诉自己,只是来看看,毕竟他病了一场,与她多少有些关系。算是……一种道义上的探望。

开门的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何书桓。看到依萍,他眼中瞬间迸发出的光芒,亮得几乎有些刺眼,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惊喜和不敢置信的希冀。

“依萍?你……你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哑,连忙侧身让她进来。

公寓里收拾得还算整洁,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药水味和病后的沉闷。依萍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坐下,目光扫过他清瘦的脸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升腾起来。她不喜欢看到他这副为她所困、为她所伤的样子,这让她感觉沉重,仿佛欠下了什么。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她的语气刻意维持着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书桓看着她冰冷的神色,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但依旧努力维持着温和:“已经没事了,只是小病。劳你挂心。”他顿了顿,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依萍,那天晚上……是我太冲动,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依萍生硬地打断他,不想再纠缠于那场让她心烦意乱的雨夜,“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她转身欲走,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靠墙的书桌。桌面上,放着一只精致的、描着金边的小瓷碗,碗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药汁痕迹。而碗的旁边,随意搭着一块浅蓝色的、绣着细碎小花的手帕。

那手帕的样式和质地,依萍认得。是如萍的。

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直窜上来!

原来如此!她就说,何书桓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原来是有“贴心”的人,在背后默默关怀照料!人前被她陆如萍演得一副受了天大委屈、被她依萍欺负了的模样,人后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献殷勤!这手帕,这药碗,无声地昭示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如萍定然来过,或许还不止一次!

亏她刚才还有一瞬间的心软!简直是笑话!

何书桓见依萍盯着那手帕,脸色骤变,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依萍,你听我说,如萍她只是……”

“只是什么?”依萍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只是来关心朋友?只是不忍心看你一个人病着没人管?何书桓,你信吗?”

她不等书桓回答,胸脯剧烈起伏着,连日来积压的对如萍的不满、对书桓纠缠的厌烦、以及此刻被这种“背后关怀”激起的强烈醋意和背叛感,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好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好妹妹!”依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嘲弄,“我倒是要亲自去问问她,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说完,她再也不看何书桓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高跟鞋敲击着楼梯,发出急促而愤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燃烧的引线上。

何书桓追到门口,只看到她决绝愤怒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呼喊,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巨大的恐慌。他知道,要出事了。

依萍几乎是跑着冲到街边,拦下了一辆黄包车,报出陆家地址时,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坐在车上,寒风扑面,却吹不熄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如萍那张总是带着温柔浅笑的脸,此刻在她脑海里变得无比虚伪和可憎。

到了陆家公寓楼下,她甚至等不及佣人通传,直接冲上了楼。王雪琴不在家,客厅里只有如萍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眼神发直,显然心神不属。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如萍抬起头,看到面罩寒霜、眼神喷火般冲进来的依萍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姐姐?你……”

“别叫我姐姐!”依萍厉声打断她,几步冲到如萍面前,目光如冰锥般死死钉在她脸上,“陆如萍,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去找何书桓了?!”

如萍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凶狠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半步,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一种委屈和倔强取代:“我……我只是听说书桓病好了,今天上午去看看他,给他送了点……”

“看看他?送点东西?”依萍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说得可真轻巧!陆如萍,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无辜?装什么清纯?你明知道我跟何书桓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明知道我讨厌什么,你却偏偏还要一次次地凑上去!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如萍也被她激起了火气,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哭腔,“我能安什么心?书桓他生病了,一个人在上海无亲无故,我去看看他,关心一下朋友,这有什么错?难道在你眼里,所有的关心都是别有用心吗?”

“朋友?”依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如萍的脸,她个子比如萍稍高,此刻带着满腔怒火,更显得气势逼人,“你把他当朋友?你骗鬼呢!你看着他的眼神,你对他说话的语气,你为他做的那些事,哪一样是一个‘朋友’该有的分寸?陆如萍,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如萍的鼻子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绿茶!”

如萍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你……你骂我什么?”

“我骂你绿茶!”依萍毫不留情,声音尖锐得划破空气,“表面上装得温柔善良,与世无争,背地里却不停地对别人的男人嘘寒问暖,献殷勤,玩暧昧!用你那套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博取同情,彰显你的善良大度!怎么?看着我跟他闹矛盾,你心里很高兴是不是?觉得你的机会来了是不是?”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如萍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依萍!你凭什么这么侮辱我?!我喜欢书桓,我是光明正大的喜欢!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光明正大?”依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打断她,“好一个光明正大!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偏偏挑我不在的时候去?为什么要把你的手帕‘不小心’落在他那里?你是不是还指望他拿着你的手帕,睹物思人,然后发现你的好,回过头来找你?”

这些话,恶毒而精准,将如萍那些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想的小心思,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羞愤、难堪、委屈、还有被说破心事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你胡说!你污蔑我!依萍,你太过分了!”她哭着喊道,伸手想去推依萍。

就在她伸手的瞬间,依萍积攒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闸门!

“啪——!”

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如萍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如萍整个人都偏向了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如萍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依萍,眼泪汹涌而出,却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连哭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依萍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她看着如萍脸上那刺目的红痕,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没有丝毫后悔,只有一种发泄后的冰冷和决绝。

“这一巴掌,是打醒你!”依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陆如萍,我警告你!从今以后,离何书桓远一点!别再让我看到你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摆出那副恶心人的温柔体贴!别再缠着他!听到没有!”

她死死盯着如萍盈满泪水的、充满震惊和痛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掷下最后通牒:

“他是我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想都别想!收起你那些绿茶伎俩,别再来恶心我!”

说完,她不再看如萍一眼,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曾消散的怒气,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陆家客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战鼓,宣告着一场姐妹情分彻底撕裂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如萍一个人,捂着脸,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里的屈辱和绝望,那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耳边回荡着依萍那些刻薄如刀的话语,“绿茶”、“恶心”、“缠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进她的心脏。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依萍眼中,竟是如此不堪的形象。

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地毯。这一刻,她不仅失去了书桓,似乎……也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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