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留下的那包薄荷糖和字条,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微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她将字条就着烛火烧成灰烬,那几颗薄荷糖却小心地收了起来。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太过扎眼,但或许关键时刻能有点用处,比如提神,或者……验证些什么。
字条上的警告言犹在耳——“瑶池水深,恐非善地。玉佩虽好,近之灼手。”这证实了她对工程风险和玉佩任务难度的判断。但“静待时机,或有转圜”这八个字,却像黑暗中微弱的光,让她在绝望中生出一点渺茫的希望。苏婉清是敌是友?这“转圜”是真是假?她无从求证,只能将这疑惑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应对系统的新任务和姬烨无处不在的试探。
【任务:惑君心。时限:十二时辰。奖励:生存点数150。惩罚:感官剥夺(随机一项)十二时辰。】
“惑君心”,这个任务比之前的具体指令更模糊,也更危险。如何才算“惑”?是让姬烨更加沉迷享乐?还是让他对自己产生某种特殊的“兴趣”?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她要更进一步地扮演好“祸国妖妃”的角色,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而惩罚“感官剥夺”,听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在这杀机四伏的深宫,失去视觉、听觉或触觉任意一项十二个时辰,都足以让她死上十次。
没有退路。
次日,林微强打起精神,再次前往将作监。这一次,她不再仅仅听取汇报,而是更深入地介入细节。她刻意在图纸上提出一些更为奢靡、甚至堪称奇葩的要求,比如要求酒池底部镶嵌夜明珠,以便陛下夜间游览时也能欣赏“波光粼粼”;要求肉林的悬挂钩索必须用西域传来的七彩琉璃打造,美其名曰“增色添彩”。
将作监的官员们听得脸色发青,却敢怒不敢言,只能诺诺应下。林微知道自己在积累恶名,但为了任务,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
下午,她特意挑了个姬烨可能心情不错的时辰——据小太监透露,陛下刚收到边关一份还算不错的军报——前往御书房求见。
通报后,她端着一碗亲自“监督”御膳房熬制的冰糖燕窝羹(自然是打着体贴圣心的旗号),走进了御书房。
姬烨果然看起来比平日松弛些许,正拿着一份奏折,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见到林微,他放下奏折,目光在她手中的食盒上扫过:“爱妃今日怎有闲暇来看朕?”
“陛下日理万机,臣女心中挂念。”林微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取出那盏晶莹剔透的燕窝羹,“这是御膳房新熬的,臣女瞧着火候正好,便想着给陛下送来,润润喉。”
她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靠近姬烨,衣袖拂过案几,带来一阵淡淡的、与她平日所用熏香不同的清雅香气。这是她今早特意调制的,混合了茉莉和一点冷梅香,不那么艳俗,更显特别。
姬烨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动,却没有立刻去动那碗燕窝羹,而是看着林微,似笑非笑:“爱妃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林微心中一跳,面上却故作娇羞地低下头:“陛下取笑臣女。臣女只是……只是觉得往日太过浮躁,如今蒙陛下不弃,总该……稳重些才好。”她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香气的变化,也暗含了想要长久依附的心思。
“哦?”姬烨挑眉,伸手挑起她一缕垂下的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动作暧昧,眼神却锐利如刀,“爱妃是想如何稳重?像那些老学究一般,整日劝谏朕勤政爱民么?”
“臣女不敢!”林微连忙抬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惶恐和一丝委屈,“臣女自知愚钝,不敢妄议朝政。臣女只愿……只愿陛下能时时开怀。陛下开心,臣女便开心。”她将“祸国妖妃”只求君王一笑的定位,演绎得淋漓尽致。
姬烨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松开她的发丝,转而拿起那碗燕窝羹,用玉勺轻轻搅动:“说得好!朕身边,就需要爱妃这般知情识趣的人。”他舀起一勺,却没有送入口中,而是递到林微唇边,眼神深邃,“来,爱妃先替朕尝尝。”
又是试探!这碗羹经过层层查验,本应无毒,但姬烨此举,无疑是在测试她的忠诚和反应。
林微心脏紧缩,面上却绽开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微微倾身,就着姬烨的手,将那一勺燕窝羹含入口中,细细品尝,然后咽下,还舔了舔唇角,做出回味的样子:“谢陛下赏赐,甜而不腻,火候正好。”
姬烨看着她一系列自然(至少看起来自然)的反应,眼底的审视似乎淡去少许,这才就着同一个勺子,自己也吃了一口,点点头:“嗯,尚可。”
一个小小的互动,却充满了无形的交锋。林微知道,自己刚才若有一丝迟疑或抗拒,恐怕立刻就会引来猜忌。
【行为判定:“共食”举动符合“惑君心”初级标准。任务完成度:30%。请宿主继续努力。】
系统的提示音让林微稍感安心,但同时也压力倍增,这才30%?
接下来的时间,她小心翼翼地陪着姬烨说话,不再提政事,只捡些宫廷趣闻、市井笑话来说,偶尔夹杂一些对“瑶池仙林”建成后美好景象的憧憬描绘,极力烘托一种轻松享乐的氛围。她观察到,当她描述那些奢靡场景时,姬烨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偶尔会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
而当她不经意间提到儿时一些无伤大雅的顽皮事(半真半假,融合了原主和现代的记忆),或者对某些新鲜玩意(她刻意用古代人能理解的方式描述一些现代概念)表现出好奇时,姬烨的眼神反而会多停留片刻,似乎更有兴趣。
这个发现让林微心中警铃大作。姬烨对纯粹的享乐似乎并不真正热衷,他更感兴趣的,是她这个人本身——她的言行,她的思想,她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这印证了系统的判断,他就是在测试她!
离开御书房时,林微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任务完成度只增长到了50%,距离完全成功还差得远。而姬烨那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的态度,更让她如履薄冰。
夜色深沉,她独自躺在揽月阁的床榻上,辗转难眠。苏婉清的警告,系统的任务,姬烨的试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如何才能彻底“惑”住那个心思深沉的穿越者同僚?讨好享乐似乎效果有限,展现“特别”又风险极高。那包薄荷糖在指尖冰凉,苏婉清的身影在她脑中盘旋。
或许……真正的“惑”,不在于迎合,而在于……失控?制造一些小小的、在他预料之外的“意外”?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悄然在她心中滋生。想要在死局中博得一线生机,或许,不能再一味地被动应对了。
她需要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来打破眼下这令人窒息的平衡。而目标,或许就是那枚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蟠龙玉佩。
只是,这步棋,凶险万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