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换护士小姐姐来吧？”
文翊觉得护士小姐姐人美手巧，怎么都比他要靠谱。
“护士没空。”宋谌在备药。
没空？
她信。
但你作为医生不忙？
从前可是没怎么见过他休息的。
“那你有空？”文翊往后躲，不想让他拆掉自己的纱布。
“现在有。”宋谌的手因她躲开而落空，僵在半空。
文翊极力忍住嫌弃，“我可以等护士有空。”
“不会有空。”他很执着。
文翊忽然明白过来，“是你故意让护士小姐姐没空的吧？”
“你怎么不感谢我，让你有理由离开病房？”他没否认。
宋谌拉动她坐着滚轮凳，将人拖到自己面前，“坐好，别动。”
“因为我姐？”
“嗯。”
他动作温柔，若非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额头，丝毫没有感觉。
能够逃离文婧的魔掌，她当然开心啦，但没有表露出来。
不过五分钟，他收拾妥当，“可以了。”
啊？
她还没开始发呆呢！
这就结束了？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比护士小姐姐包扎的差，甚至还更好一些。
她刚才在看他口袋里的笔。
这支笔，是他实习那一年，宋老爷子送的，定制款，他居然一直还在用。
当年，她一直垂涎这笔来着，总是偷着用。
她喜欢手写诗歌，不喜欢用键盘。
单纯喜欢笔尖落在纸上，摩擦出来的簌簌感。
他看她喜欢，想送一支给她，可惜，做笔的这位老先生去世了。
他把自己这支送她。
文翊没要，这可是名人遗作啊，价值连城。
谁手里有的，都藏起来了。
宋谌那时送了许多次，都没送到她手里，只好作罢。
他低头，见她在盯着自己的口袋看，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将口袋里的笔拿出，递到她面前，“给你。”
文翊没接，“不要。”
“你一直还在用这笔啊？”她是真的佩服这笔的质量，不愧是大家之作。
不是一般的抗造啊！
“嗯。”宋谌的手，一直保持递笔的动作。
敲门声响起，是他的助理医生，张恒。
“宋医生，手术安排好了，您可以上去了。”
“好。”他回应。
文翊盯着面前这支其貌不扬的钢笔，“你快去吧。”
他想忽视她眼里浓镌的不舍都很难。
宋谌把笔放到她手里，“你用吧。”
“我现在不写字了。”
“放着也行。”
协议分居前，他一直把笔放在文翊的书房，他希望，她能带走。
她没有。
文翊离开的时候，只是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书，其余的东西都没带走。
房子里有很多她买的小东西，容易落灰，她离开后，他有请人来定时打扫，但她不知道。
她只是在想，三年没能去房子看看，也不知道，那些小东西堆了多厚的灰。
她握着笔想要还他，宋谌已经离开处理室。
文翊回到病房，大忙人文婧已经离开，文老爷子继续看自己的麻将直播。
护工在一边看书。
角色互换。
文老爷子刚才拿着装样子的书，是护工的，在他的影响下，护工看起了书，装完样子的文老爷子，开始不务正业。
他觉得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又不用给谁做榜样了，不必每天非得装出多高深莫测的样子，跟宋家那老爷子似的，活得真累。
又没几天活头了，不好好利用仅有的时间娱乐娱乐，实在是对不起操劳了一辈子的自己。
见文翊进来，护工起身同她打招呼，她回应后，坐到文老爷子的病床边继续发呆。
“你姐有话留给你。”
“什么？”
文老爷子放下手机，“明天我可以出院了，你姐让你去给我买点我想吃的食物。”
文翊抬头看向护工。
护工赶紧低头，继续看书。
呵。
做贼心虚吧？
文翊拿出手机，“我姐真是这样说的啊，那我问问她。”
眼见她解开屏幕，调出通讯录，文老爷子瞬时委顿。
“不用了！我也不是那么想吃。”
“哦。”她眯眼一笑，“爷爷，你都吃清淡的食物那么多天了，吃一点点点点点自己喜欢的食物，有何不可呢？”
她说着，用食指和大拇指一张一合比划示意，就一点点点点点而已嘛。
文老爷子笑着回应，“是啊，就吃一点点点点点点，那你能按我说的去买吗？不用跟你姐商量的，她那么忙。”
他可以忍受比文翊说的剂量还能再少一点的。
“那可不行，我姐对你的身体很关心，她需要参与感！”文翊深明大义中。
“文翊！”
“干什么？”文翊乖巧回应。
“我不吃了！”
“不吃拉倒。”她收起手机，爬到床上，“你都睡了一天了，下楼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换我躺会。”
小样，搬出我姐还能治不了你？
文老爷子被她硬挤下病床，只能喊着护工下楼去走走，等待晚饭时间。
病房安静，昨夜失眠的她，睡得香熟，文老爷子和护工吃完饭上来，她仍在睡。
两人只能去影音室看新闻，借此打发时间。
文翊这一觉是真的睡得长，宋谌把排班手术做完，同文老爷子和护工一起回到病房，她才悠悠转醒。
他挡在她床前，让护工开沙发那边的灯，没开床这边的灯，避免忽然亮起的灯光，晃到她的眼睛。
文翊慢慢睁开眼，适应光亮中，“几点了？”
“九点半。”宋谌看了手表上的指针。
她坐起身子，难以置信，“我睡了多久？！”
文老爷子一脸幽怨，“从下午四点多睡到现在，你说你睡了多久？”
“那你不喊醒我？”
她下床穿好鞋子。
“喊得醒吗？”文老爷子是想喊的，于心不忍。
她让床给老爷子休息。
文翊：……
时间不早了，她和宋谌同文老爷子互道晚安后，离开病房。
“你还没吃饭吧？”宋谌开口。
她侧头，“我吃了啊。”
“嗯？”
宋谌疑惑，“你不是一直在睡觉？”
而后反应过来，如她所接的话一样，“梦里吃的。”
……
二十分钟后，两人步行来到距离酒店不远的小吃街。
宋谌自小不喜欢吃路边摊，因为宋家的教育观念，总是自觉高人一等。
形成习惯以后，他很难适应过于接地气的日常。
也可能是因为医生世家有洁癖的缘故，总觉得路边摊不卫生。
文翊不同，她和所有普通的小孩一样，接受着最普通的家庭教育。
生活普普通通。
文家低调，若非是圈子里的人，都想不到，文家竟是世家。
她家老宅里随便一件摆设，均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文老爷子曾捐赠过不少物件给省里的博物馆，随便拎出一件，也能作为当时所产时代的人文及工艺典范。
文翊看他做了那么多台小手术，微微于心不忍。
手术再小，那也得他亲自动手，轻松不了。
大概也可能是因为，宋家免了老爷子的所有医疗费用，她现在对他格外友好。
她知道他不喜欢路边摊，好心建议，“要不，换换？”
“不用。”
“那你想吃什么？”她问他。
烟火气腾起，人声鼎沸，嘈杂热闹。
宋谌眉头微蹙，“都行。”
真往前走，他的脚似是灌铅一样重。
文翊转身，“走吧，我不想吃了，换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