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几乎都要倾身压在那上面。
【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乔乔焦急辩解:“P的!这肯定是P的!现在AI换脸那么发达!”
“傅商言,好儿子,你别信!这是他们设的局!”
我爸在一旁慢悠悠地开口:“是啊,我们不仅P了视频,还P了物证呢。”
我妈会意,将另一个证物袋放在傅商言眼前。
那是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块翡翠吊坠。
只是那抹翠绿,已经被暗红的血污浸透。
“傅商言先生,这是从受害者温翠凤女士伤口里取出的证物。”
“法医说,凶手手段残忍,是连着皮肉一起,硬生生剜出来的。”
“你,认识这个吊坠吗?”
傅商言怎么会不认识。
玉牌上的“平安”二字,是他亲手所刻。
最终,也是他授意女兄弟玷污。
他祈求父母平安,却亲手弑亲。
何其讽刺。
乔乔慌了。
“不就是个破吊坠吗?儿子,你别被她骗了!”
“绿得跟啤酒瓶底似的,谁知道带没带什么病菌,对人体有什么危害?”
“我帮你扔了,是为你好!”
“咱俩可是兄弟,我能害你不成?”
傅商言一听到这样蹩脚的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下意识,不想接受自己爸妈被自己害死的事实。
“对,兄弟不害兄弟,这东西没准是你偷的呢?”
他死死地瞪着我,仿佛我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为了道德绑架我,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他的心声,却在此刻变得无比狰狞。
【林薇薇的父母也是这样恶劣,为我提供了那仨瓜俩枣,恨不得到处全世界去说。】
【我明明一路走来全靠自己努力,凭什么处处被说是关系户?】
【既然他们胡说八道,我拔掉了他们的舌头。】
【既然他们有眼无珠,我挖掉了他们的眼睛。】
【乔乔怕我不解气,还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制成地毯,让我可以日日踩在脚下。】
【剩下的尸体嘛,根本没什么用,脑满肥肠,心脏还像筛子一样一塌糊涂,给薇薇做活体解剖道具戳着玩。】
【他们不是达官显贵吗?】
【我把他们的骨灰喂猪,这样轮回也是入畜生道,下辈子只有被屠宰的份。】
我后脊一阵阵发寒。
当初傅商言追我的时候,每天都变着法地准备早餐和牛奶,三百六十天风雨无阻不重样。
我的消费水平高,他就经常说是中彩票带我去吃大餐。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偷偷省下的钱,自己的内裤穿得破洞都不舍得换。
当时我很感动,央求父母非要嫁给他。
父母怕我受苦,用尽人脉对他处处帮衬,这才让他短短三年平步青云,成了科室主任。
不过是平时嘱咐他几句多多对我好,竟让他怀恨在心。
我难以想象,如果遭遇车祸的真是我爸妈,他会如何极端。
我爸妈对视一眼,显然也对傅商言的无耻感到震惊。
妈妈声音平稳,给傅商言看一张照片。
“那尸检时候法医拍下的这道疤,总不会作假。”
照片上,是公公胸口处,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弹坑。
傅商言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身上没道理也没机会留下这样的伤疤。
只因为当初,傅商言被人贩子用棒棒糖骗走。
他爸妈变卖所有家产,找了他整整十年。
辗转间,终于得到他的消息。
那时候,人贩子见他卖不出去,想剁掉他的手脚,拖出去做乞讨道具来赚钱。
他爸爸从天而降一般,顶着人贩子的枪林弹雨,护住了他。
情急之下他夺过枪,一枪把对方崩了。
那时候,他根本没想着自己能活下来,他的心里,只有对孩子的爱。
我记得政府还为他颁发了锦旗和奖金。
他骄傲地曾拍着胸脯,笑着对傅商言说:“男子汉顶天立地,死有何惧?三十年后,不照样还是一条好汉?”
“更何况,咱们傅家,也算留了根。”
这才过去短短十几年。
傅商言难道忘了那个饱含热血的拥抱,忘了母亲那双差点哭瞎的双眼?
不。
他忘不了。
傅商言疯了。
他从没像今天一样盲目而疯狂。
他去抢手机,手用不了,他就跪在地上,用嘴用牙齿拨号。
他质问保姆:“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有半句谎言,中秋节,我送你去跟阎王团聚!”
电话那边的电视机里,正传来车祸失事,73人受伤,2人遇难的新闻。
保姆已经意识到不对了,声音显然有些发抖。
“少爷,你说…”
傅商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之大,整个医院4楼都听得到。
“我爸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保姆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少爷,你别着急,或许,他们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呢?”
但话一出口他也觉得不对,再耽搁也不至于中秋了都到了,还没和傅商言相见。
新闻里,出车祸的那辆车是老爷他们乘坐的。
难不成那两个遇难的人是…
于是赶紧战战兢兢改了口:“少爷…少爷…”
“当初我也是听老爷的话,才骗你说他们去欧洲旅游的……”
“你别激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薇薇呢?要不,你问问她?”
傅商言的耐心彻底耗尽。
“我再说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否则,我送你们一家老小下地狱!”
“你不是说他们要发比萨斜塔的照片给你吗?照片呢!”
保姆见谎言被戳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再也顾不上和公公的约定,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老爷太太说你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太辛苦,想着这次中秋赶过去给你做一顿丰盛的团圆宴,给你个惊喜。”
“大前天就和薇薇一起订了去江城的大巴票……”
“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巴?!”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傅商言的头顶。
他整个人都懵了,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乔乔却满不在乎地扭了扭被手铐束缚的手腕。
“担心什么,不就是坐个大巴,天底下坐大巴的人多了,怎么就那么巧,死的是你爸妈?”
“他们那么老,那么丑,一看就不是你爸妈。”
“还有。”
她朝我妈的方向努了努嘴,“你也算儿子的前妻了,懂事的话,快让你的人给我解开。”
她对傅商言笑嘻嘻。
“我跟你说,今晚他们组了局,要不要去喝一个?这次大冒险你可不许再让我吃你那个……”
傅商言却笑不出来。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不再相信乔乔的话。
一个证据是P的,两个证据是巧合,可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真相时,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我爸还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他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汤,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
“哎呀,傅商言,你这汤都凉了,不喝了?”
我听到了傅商言的心声。
【死的人是我亲爸妈,所以,在乔乔的怂恿下,骨灰做猪饲料的是……】
【那猪可是全被熬成了这碗汤,我竟然还觉得……味道这么好……】
“呕——”
傅商言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将刚刚喝下的汤尽数吐在了乔乔的身上。
汤汁混着胃液,腥臭无比。
乔乔尖叫起来,“儿子,这汤都是滋补的,你怎么能吐了呀!”
“你这不是浪费我一番好心吗?”
傅商言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额角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狰狞可怖。
“我的好兄弟,杀了我爸妈,还把他们的骨灰做成汤给我喝。”
“这都是……为我好?”
他猛地扑向乔乔,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张嘴就死死咬在她的肩膀上。
“我杀了你!你这个文盲!蠢货!”
“啊——”
乔乔疼得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铐住的手拼命捶打着他的后背。
“你疯了?”
“那死的真是你爸妈?”
“可你不是自己说的吗?那两个老东西活着也是拖累!”
“林薇薇的爸妈可以随便弄死,你自己的爸妈就不行了?!”
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嘶吼声、哭喊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我爸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狗咬狗的闹剧。
病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也越来越多。
“嘿,这傅主任还挺有意思的哈,别人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他倒是让兄弟给自己爸妈两肋上插刀。”
“还说呢,他那女兄弟可是正儿八经本科管理,读了两年医学的,要不是他狐假虎威,借了他老丈人的势,谁敢让她操刀?”
“娶了这样的老婆是祖上烧高香了,不像祖宗一样供起来,还离婚,傅主任可要被墙倒众人推喽。”
傅商言听着周围的议论,流下两行清泪。
他猛地抬头,紧紧抓住我的裤脚。
“都是乔乔骗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爸妈。”
“薇薇!我们可是夫妻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你爸妈不是很厉害吗?让他们把我弄出去!求你了!”
我看着他痛哭流涕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夫妻?”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B超单,甩在他脸上。
上面记录的,是我们曾共同期盼过的孩子。
那个他曾为了挣奶粉钱,累到胃出血也笑着说值得的孩子。
那个他曾为了求来,在送子观音面前磕了九百九十九个响头,捐了无数善款求来的孩子。
被他,亲手葬送在了那个雨夜。
傅商言看着那张单子,有些目光呆滞。
“你怀孕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重要吗,傅商言?”
我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拍在他满是脏污的身上。
“傅商言,在你让你兄弟踩碎我妈救心丸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夫妻了。”
“在你听着我爸滚落悬崖,还为你兄弟鼓掌叫好的时候,我们就不是了。”
“在你为了给她庆生,要用我爸妈的命做礼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
我指着他,一字一句。
“你和你兄弟的party,就在监狱里开吧。”
他身子一晃,趔趄着,跪倒在我面前。
我听到了他的心声。
【她又提到乔乔,原来还是在吃醋。】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我。】
【只要我稍微哄哄,她还能不乖乖回到我的怀抱?】
我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拿出手机。
将他关闭诊室大门,和他的女兄弟鱼水之欢的视频放了出来。
视频里,二人如两摊蠕动的脏牛奶,让人恶心。
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奇的咂舌声。
傅商言还在勉力辩解,“我和她只是兄弟,那是她勾引我……”
“我发誓,就只有这一次。”
“我虽然睡了她,但是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呀,薇薇!”
但刚刚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乔乔却直接拆他的台。
“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你爹?”
“你明明跟我说,是因为觉得这么多年都跟儿媳妇在一起早就腻歪,硬都硬不起来,你要我帮你治疗的。”
“你怎么能倒打一耙?”
傅商言怒喝她,让她闭嘴。
可是乔乔却不管不顾,将傅商言的丑事抖落得人尽皆知。
“大家听听啊,这孙子还私自吃药品回扣,病人没给红包就乱手术乱治疗!”
“更过分的是,他还故意治死人,拿他们的器官卖钱!”
她一副鱼死网破,悍不畏死的姿态。
傅商言在这一行的路,也算彻底走到头了。
他只能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苦苦哀求我。
“薇薇,我那是太爱你,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太害怕了,害怕你这么优秀,早晚一天会离开我。”
“你能不能看在宝宝的份上,原谅我。”
我俯视着他,缓缓抽开了自己的腿。
“傅商言,你配吗?”
是啊。
我的孩子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我,给我一个能毫无牵挂离开他的机会。
我又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我妈没再给他们上演闹剧的机会,将两人直接押送上警车。
检察院很快以故意杀人罪、侮辱尸体罪、非法行医等多项罪名对他和乔乔提起公诉。
证据确凿,不日将执行死刑。
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直到一天,我爸妈表情凝重地告诉我。
“乔乔在国外那两年私生活混乱,感染了艾滋。”
“傅商言也被传染了。”
我心头一跳。
果然,我爸接下来说:“他以这个为由,申请了保外就医。”
“虽然上面驳回了,但他趁着转去专门的监管医院时,逃了。”
我握紧了拳头。
他恨我入骨,一定会来找我。
我没有躲,就在家里等他。
这天晚上,我刚洗完澡,就感觉身后一阵风。
一块浸透了乙醚的手帕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身处一栋烂尾楼的顶层。
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嘴也被封得严严实实。
傅商言坐在我对面,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他看到我醒来,笑了,露出焦黄的牙齿。
“薇薇,你醒了。”
他拖着我,来到天台边缘,按着我的头,强迫我往下看。
三十几层的高度,地面上的人和车都成了渺小的蚂蚁。
夜风呼啸,刮得我脸生疼。
“你说,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过程会不会很绝望?”
我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疯了!”
他笑得更癫狂了,“对,我疯了!”
“当初我爸滚落悬崖的时候,也是这么绝望吧?”
“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里满是怨毒。
“你爸妈,你那对高高在上的爸妈!他们早就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了,对不对?”
“他们明明可以告诉我真相,却眼睁睁看着我犯下大错!”
【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这个穷女婿!】
【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就是为了看我笑话,为了让你跟我离婚!】
【我偏不要!薇薇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善意都是算计,所有的帮助都是施舍。
我当初吼着告诉他“车里的人是你亲爸亲妈”,他听不见。
我声嘶力竭地求他救人,他只觉得我在诅咒。
现在,他却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我和我爸妈身上。
身在无间,万劫不复。
有的人,就算你把光递到他手里,他也会觉得那光刺眼,灼伤了他可悲的自尊。
傅商言蹲下来,温柔地撕开我嘴上的胶带。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是谅解书。
“薇薇,你看,只要你签了这份谅解书,证明我是被乔乔蛊惑的,我就可以减刑。”
“等我出来,我们就重新开始,长相厮守,好不好?”
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仿佛他犯下的不是滔天罪行,只是情侣间小小的误会。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无边的黑暗。
我知道,妈妈一定在某个角落,架好了狙击枪,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我不能刺激他。
我必须稳住他。
我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尽量平稳。
“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签?”
“你放心,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也跑不了。”
傅商言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我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他俯身,开始解我手上的绳子。
“这才乖。”
他把笔递到我手里,畅想着他得救后的美好未来。
“等我出去,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再生一个宝宝……”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也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傅商言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炸开的血洞。
他至死,都不知道我能听到他的心声。
温热的鲜血溅了我半张脸。
傅商言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大睁着。
我丢开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很快,妈妈温暖的怀抱将我包裹。
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遍又一遍。
“没事的,薇薇,一切都过去了。”
夜风吹干了我脸上的血迹,也吹散了所有的噩梦。
妈妈抱着我,声音坚定。
“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