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向上，叶星瑶的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谢无忧的状况越来越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几乎挂在叶星瑶和苏瑾身上。
“再坚持一下，”叶星瑶低声鼓励，”苏瑾说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
谢无忧勉强点头，嘴唇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叶星瑶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月光下的山径空无一人——凌云宗的人没有跟来，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前面有个山洞，”苏瑾突然指着不远处，”我们可以先休息片刻。”
山洞不大，但足够三人暂时栖身。苏瑾迅速从行囊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小堆篝火。火光映照下，谢无忧的脸色更加骇人，皮肤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的血管纹路。
“毒性蔓延了，”苏瑾检查后沉声道，”比预想的快。”
叶星瑶握紧拳头：”还有多远？”
“按地图所示，翻过山头就是七星草生长的山谷。”苏瑾展开周婆婆给的地图，”但…”
“但什么？”
苏瑾犹豫了一下：”地图上标注这个山谷叫’噬魂谷’，旁边有个小字写着’慎入’。”
叶星瑶皱眉：”什么意思？”
“我也不确定，”苏瑾摇头，”可能是古人留下的警告。”
谢无忧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叶星瑶连忙扶住他，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没…没事…”谢无忧虚弱地笑笑，”死不了…”
“别说话了，”叶星瑶声音有些发抖，”保存体力。”
谢无忧却抓住她的手腕：”刚才…那个柳玄策…”
“别提他！”叶星瑶声音陡然提高，”凌云宗没一个好东西！”
谢无忧摇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明明看出…你的剑…”
“他看出什么了？”苏瑾警觉地问。
“青竹剑…”谢无忧艰难地说，”他看出来了…却没动手…”
叶星瑶一愣。确实，以柳玄策的身份，若真参与了灭门行动，不可能认不出青竹剑。但他为何没有当场发难？
“也许他另有打算，”她冷声道，”或者想跟踪我们找到剑谱。”
谢无忧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苏瑾连忙取出银针，再次为他施针延缓毒性。
“不能再耽搁了，”苏瑾收起银针，”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三人重新上路，山路越来越陡，夜风也越来越大。叶星瑶的胳膊已经酸痛不已，但她咬牙坚持着，一步也不肯慢下来。
终于，他们登上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下，一个碗状的山谷静静躺在群山环抱之中，谷中雾气氤氲，隐约可见点点荧光闪烁。
“那就是七星草！”苏瑾兴奋地指着那些荧光，”它们在月光下会发光！”
叶星瑶精神一振：”快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尤其是扶着几乎昏迷的谢无忧。有几次他们差点滑倒，全靠苏瑾及时抛出绳索固定才化险为夷。
进入山谷后，雾气更浓了，能见度不足十步。那些荧光在雾中时隐时现，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
“小心，”苏瑾压低声音，”这种地方通常有妖兽守护灵药。”
叶星瑶点点头，青竹剑始终握在手中。他们慢慢向最近的一处荧光靠近，雾气中渐渐显出一株植物的轮廓——七片狭长的叶子呈星状展开，叶脉中流淌着淡淡的蓝光，美丽而神秘。
“真的是七星草！”苏瑾激动地小声说道，”而且年份足够！”
叶星瑶正要上前采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她猛地回头，只见雾气中浮现出几双猩红的眼睛。
“妖兽！”苏瑾惊呼。
那些生物缓缓走出雾气——形似山猫，却比普通山猫大上三倍，浑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尾巴末端长着蝎子般的毒刺。最骇人的是它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黑鳞蝎尾兽！”苏瑾倒吸一口凉气，”剧毒！而且通常是群居！”
仿佛印证他的话，四周的雾气中陆续亮起更多猩红的眼睛，粗略一数至少有七八头。
叶星瑶将谢无忧轻轻放在地上，挡在他前面：”苏瑾，保护谢无忧！”
为首的蝎尾兽发出嘶哑的吼叫，猛地扑来。叶星瑶青竹剑一挥，剑气如虹，逼退了它的攻势。但其他蝎尾兽也同时发动攻击，从不同方向扑来。
“竹影千重！”
叶星瑶剑法一变，剑光分化成数十道虚影，如同竹林摇曳，将蝎尾兽们暂时逼退。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这些妖兽速度奇快，又懂得配合，久战必败。
“苏瑾！想办法！”她一边抵挡一边喊道。
苏瑾正扶着谢无忧退到一块巨石旁，闻言迅速从行囊中取出几个金属球：”闭气！”
他将金属球砸向地面，”砰”的一声爆开浓密的紫色烟雾。蝎尾兽们似乎对这烟雾极为忌惮，纷纷后退，发出愤怒的嘶叫。
“快采药！烟雾撑不了多久！”苏瑾喊道。
叶星瑶趁机冲向那株七星草，正要采摘，突然听到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剑光如练，将最近的一头蝎尾兽斩成两段。
“是你？！”叶星瑶愕然——来人竟是柳玄策！
柳玄策没有回答，他的剑法简洁凌厉，每一剑都直取蝎尾兽要害。又有两名凌云宗弟子从雾中出现，加入战团。蝎尾兽们虽然凶猛，但在训练有素的剑客面前很快溃不成军，剩余的几头哀嚎着逃入雾中。
战斗结束，山谷重归寂静。柳玄策收剑入鞘，转身看向叶星瑶，月光下他的面容俊朗而沉静。
“多谢相救，”叶星瑶警惕地说，”但凌云宗为何会在这里？”
柳玄策微微一笑：”我说过山中有妖兽，自然要巡查。”他的目光落在七星草上，”你们是为这个而来？”
叶星瑶没有回答，手依然紧握剑柄。
柳玄策似乎看出她的戒备，主动后退一步：”请便。这株七星草是你们先发现的。”
叶星瑶犹豫了一下，迅速采下七星草，小心地放入苏瑾递来的玉盒中。
“你朋友中的毒不轻，”柳玄策看着昏迷的谢无忧，”需要帮忙吗？”
“不必！”叶星瑶断然拒绝，”我们自己能处理。”
柳玄策不以为忤，反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凌云宗的’清心丹’，可助他稳定心脉。”
叶星瑶冷笑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星瑶…”谢无忧突然虚弱地开口，”…可以…试试…”
柳玄策闻言，直接将瓷瓶抛给苏瑾：”若不信，可先取半粒溶于水，试其药性。”
苏瑾接过瓷瓶，谨慎地检查了一番，对叶星瑶点点头：”确实是上等解毒丹。”
叶星瑶仍不放心：”为什么要帮我们？”
柳玄策沉默片刻，道：”我凌云宗虽为正道之首，但从不乘人之危。”他顿了顿，”况且，我对姑娘的剑法很感兴趣。”
“我的剑法？”
“青竹剑法，灵动飘逸，已多年未现江湖。”柳玄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家父曾言，青竹派剑法独步天下，可惜…”
“可惜什么？”叶星瑶声音陡然变冷。
柳玄策似乎察觉失言，摇头道：”没什么。几位保重，山中危险，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说完，他拱手一礼，带着两名弟子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叶星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柳玄策的言行与她对凌云宗的印象大相径庭——他为何对青竹派有所了解？又为何对灭门之事只字不提？
“别想了，”苏瑾打断她的思绪，”先救谢无忧要紧！”
三人迅速离开山谷，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苏瑾用七星草配合其他药材，熬制了解药。谢无忧服下后，脸色渐渐好转，沉沉睡去。
“他没事了，”苏瑾松了口气，”毒性已经控制住，再休养几日就好。”
叶星瑶点点头，却仍眉头紧锁：”苏瑾，你不觉得奇怪吗？柳玄策明明认出了我的剑法，却装作不知情…”
苏瑾沉吟道：”确实蹊跷。而且他给的解毒丹货真价实，若凌云宗真参与了灭门，为何要救我们？”
“也许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叶星瑶冷笑，”想通过我们找到剑谱。”
“也有可能…”苏瑾犹豫了一下，”灭门之事另有隐情？”
叶星瑶猛地站起：”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师父说谎？”
“不！”苏瑾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江湖上的事，往往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叶星瑶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等谢无忧醒了，我们再商量。”她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天快亮了，你先休息，我来守夜。”
苏瑾点点头，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叶星瑶坐在洞口，青竹剑横放膝前，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雾气，心中思绪万千。
柳玄策的出现，让她第一次对灭门之夜产生了疑问。如果凌云宗并非全员参与，如果血月楼才是主谋…那么事实究竟是什么？
晨光熹微中，一只早起的山雀落在洞口的树枝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持剑的少女。叶星瑶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剑身上那行细小的铭文——”青霜”，这是师父给这把剑取的名字。
师父…您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