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宋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害了薇薇和奕儿还有脸回来?!”
宋竹艰难地掀开压着身体的被褥,看到父亲的脸气到胀红。
继母跟在他后面,哭得妆都花了。
“小竹……”继母声音哽咽,抽泣不止,“你妹妹唯一的依靠就是奕儿,百日宴上的事她还替你说话,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啊!”
宋竹趴在床尾,攥紧床单的手用力到发抖。
她再也无法忍受继母虚伪的嘴脸,强撑着身子直起身,直视着继母闪躲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那张婚纱照和血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带着孩子掉进了河里,你们母女一次次诬蔑陷害我,报应很快就会来的!”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宋竹踉跄地倒在床上,嘴角的血丝在雪白的被单上格外显眼。
“你这个畜生!”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早知道你和你妈一样是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妒妇,我当年就该把你掐死陪你那个恶毒的妈!”
“老公,你消消气。”继母拉下父亲再次扬起的手,“都怪我,是我没有教育好小竹……”
“你不要替这个孽障说话了!”父亲厉声打断,双眼死死盯着宋竹,“我没有你这种六亲不认残害血亲的混账女儿,从今天起,你我再无任何关系,给我从宋家滚出去!”
说完,父亲带着继母摔门离开。
保姆拖来宋竹的行李,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送宋竹走到门口。
就在这时,一声闷雷震响天际,眨眼间暴雨倾盆而下。
宋竹拒绝了保姆递来的伞,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之中。
雨水打得身体生疼,她就那样走着,全身浇湿。
湿热的液体无声滑落脸颊,混在雨水之中,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母亲。
母亲焦急地从远处跑来,用身体为她遮出一片晴空。
苍白的脸上满是疼惜。
“我的乖乖,你怎么一个人在淋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妈妈心好痛……”
宋竹想再摸摸母亲的脸,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脚步也无法挪动,倒在了泥泞里。
她虚弱地看着思念的人,心中委屈再也无法压抑。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她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对不起,她的人生一塌糊涂,对不起,她……
“我好想你妈妈,带我走吧……”
狂风暴雨依旧无情肆掠。
宋竹就那样盯着长空,缓缓阖上了眼睛……
宋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沈砚山的车里。
车内暖气开得十足,空调的风还在嗡嗡作响。
沈砚山坐在驾驶座,一手开车,一手夹着香烟。
灰白的烟雾在车厢弥漫,人影若隐若现,让宋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沈砚山……”她虚弱地试探了一声,喉咙嘶哑得可怕。
男人闻声转头,那双曾经温柔的眼,此刻只剩无尽寒冰。
“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竹想坐起来,却使不出一点力。
沈砚山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昨天在医院奕儿没有抢救过来,他的食道发现了大量的药物,是被噎死的。”
宋竹心猛地一沉。
她瞬间明白了沈砚山的意思,急忙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我从院子那里出来直接去了溪边,根本不可能……”
“宋竹。”他轻声打断,眼神冷漠地让她心慌,“奕儿是砚河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薇薇最重要的精神依靠。”
宋竹冷静了下来,她不再解释,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她面如死灰地问。
“薇薇还不知道,我也还没告诉你的家人。”沈砚山把车停在桥上,打开窗户。
猛烈的狂风瞬间卷起宋竹的发丝飞扬。
沈砚山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风的凛冽传入她耳中:
“我不会让你遭受牢狱之灾,但是,你得为此事付出代价。”
“你也尝尝,至亲被毁的滋味吧。”
沈砚山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端起一个盒子。
直到此刻宋竹才发现,从她醒来就开始感到不安的原因是——
副驾上那个黑布掩盖的东西是她母亲的骨灰盒!
“你应该认出来了吧,这是你母亲的骨灰。”他打开盒盖将手伸出窗外,狂风卷起盒子里的骨灰向空中四散,“一个死人你尚且受不了,活生生的孩子你竟然致他于死地,现在能体会到薇薇心情了吗?”
“不要!!!”宋竹痛苦地哀求,声音撕碎喉腔,她几乎是爬过去卡在座位的夹缝里,满目苍夷的手死死拉住沈砚山伸出窗外的手,“求求你,不要……”
撕碎的喉腔溢出带着血腥气的怪异哀嚎,宋竹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趴在沈砚山身上,那双染血的双目一刻也没从风中飞散的骨灰上离开。
她后悔没有把母亲安葬,祭奠在骨灰堂了。
她明明只是想靠妈妈近点再近点,想等她死后和妈妈一起下葬。
怎么就……
怎么就……
她怎么也想不到,沈砚山讨厌她到了这个地步!
是她连累了妈妈。
“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与薇薇只是演戏,只是在等父亲醒来看到奕儿把留给砚河的股份交给他儿子,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等,为什么连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了任何人。”
话落,沈砚山松手,骨灰盒被扔在路边,木质盒体撞在坚硬的桥面留下深深的裂痕。
“不——!”宋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推开车门扑了出去。
她爬到骨灰盒处,抱着盒子攀上桥梁上的栏杆,她疯了一般在空中拦截着,可却什么也抓不到。
狂风呜呜呼啸,吹不散她心中的无限悲鸣。
她无助地瘫倒在地,泪水如同下方翻滚的波涛重重砸在怀里的带着伤痕的骨灰盒上。
她的心也随着骨灰盒的破碎,再也无法愈合。
身后传来汽车低沉的轰鸣。
沈砚山不再看她,毫不犹豫地驱车离去。
……
宋竹抱着骨灰盒在桥上瘫坐到了半夜。
她擦干早已干涸的泪水,缓缓起身。
从公寓拿了沈砚山带回来的行李后,她抱着骨灰盒如同行尸走肉般出了门。
岂料还没出小区,本该在医院住院的宋薇薇突然出现堵住了她的去路。
“拖着行李是要去哪里阿姐姐?”
“滚。”宋竹看都没看她。
“姐姐这么凶是做什么,妹妹可没惹你。”宋薇薇轻笑一声,“妹妹只是看姐姐行动不便,想着送你一程罢了。”
“毕竟你这一走,想必也没脸再回来了吧,你恶毒的名声已经在京市传遍了,听说你还和父亲决裂了,你害死了砚河的孩砚山也不会原谅你了,终究是姐妹一场,妹妹舍不得姐姐。”
“呵,收起你虚伪的嘴脸。”宋竹冷冷抬眸,“虎毒都还不食子,再说你是沈砚河的女人,你以为孩子没有了沈砚山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永远见不得光。”
听到这话,宋薇薇竟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低着头,狡黠地“唉”了一声。
“姐姐,我真的很羡慕你,虽然爱的人不爱你可你依旧得到了,我没有你那么好命,倒贴他沈砚河都不要。”她走上前,盯着宋竹的眼睛步步逼近,“我得不到,你凭什么,我假装怀了沈砚河的孩子回来,只不过是为了重新接近沈砚山拿到沈家的家产罢了,而沈砚山,即使明知我怀了他弟弟的孩子,还那么喜欢我……”
“哦,对了,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宋薇薇凑到宋竹耳边一字一顿,“其实,沈砚山和你领结婚证时拿的是沈砚河的身份证,和我才是用的自己的身份。哦还有,他还给我和孩子设立了信托,我听银行工作人员说了,说有个女人冒充我去提钱,哈哈哈你说搞不搞笑啊。所以……见不得光的,是你啊姐姐。”
宋薇薇说完便大笑起来,她试图从宋竹脸上看到她预想过很多次的表情。
然而没有。
宋竹的心早已死去,任何人都无法让其掀起涟漪。
她异常平静,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吗,那恭喜你了。”
说完,她绕开宋薇薇往外走去。
走到小区门口时,沈砚山的车刚从外面回来。
他降下车窗,眉头微皱。
“去哪儿?”
“算了。”沈砚山转过头,“你一个人出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回来,我们再一起好好沟通,到时候我会替你在你爸和薇薇面前说话的,让他们原谅你。”
宋竹没有回答,沉默地拖着行李走出了小区大门。
听着身后的车渐行渐远,宋竹一次也没有回头。
沈砚山看着后视镜那个孤寂的身影,眉头一跳,他忽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那感觉,和母亲死后父亲一病不起时一样。
让他的心异常混乱。
可看着那挺直的背影,他无奈地笑了。
他其实是彻底爱上宋竹了,只是分别一会他就受不了。
他想,等宋竹回来,改过自新,他会解决好一切向她表明心迹。
他们,还可以像一开始一样,不,比那时更甜蜜,他们好好过日子,还会拥有两人的爱情结晶。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宋竹在机场最后看了眼这个城市。
她说:“沈砚山,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