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办案和审讯经验丰富的警察见多了各个样式的嫌疑人，凭直觉都能察觉到徐华身上的矛盾之处。
“先别追究他话里的漏洞。”秦洄按住耳麦，“问他朋友信息。”
不管徐华是不是绑架共犯，他在这么个敏感要命的时间点进入杨则生家中是既定事实，其中经过一定不是巧合。但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探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争分夺秒地从他嘴里掏出相关信息，进一步追查绑匪踪迹救人。
“那你们关系还挺好，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做啥工作的？”
“他姓高，叫高家耀，干运输的。”
“高家耀！”陈晟脑子一懵，下意识地去看队长，这个名字这段时间里他们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听见动静，章羽转头看去，对这激烈反应感到诧异。但还没等她细想，就见秦支队脸色也陡然冷峻，向听审的几人解释：“是纵火案的嫌疑人之一。”
虽然任何一个名字都有重名的概率，但职业相同，又在短时间内接连涉及北川市发生的重大案件，不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众人愕然。
纵火案的嫌疑人都马上要发布通缉令了，按北川市局刑侦部门的效率，近几天大概率就能抓捕归案，谁知道犯罪分子会这么嚣张，不仅回到了北川，还能再和一起绑架案扯上关系。
“老何，”秦洄压低声音指挥：“稳住他，问他和高家耀约定的联系时间和方式。”
审讯室内，审问民警老何语气神色如常，继续询问：“既然东西要这么急，你是准备收拾好就给他送过去，还是他忙完来拿？”
“还没说……”
刚刚态度不算好，却也配合讯问的徐华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回答突然含糊起来，眼神游移几下后，很快又强装正常和警察对视。
外边秦洄神色紧绷，快速吩咐：“去通知楚局，纵火案的具体资料全部送过去，申请把嫌疑人画像和身份信息发到各部门。”
陈晟拔腿就冲了出去。
绑架案惊动了市局上下，局长亲自坐镇指挥，刑侦这边抓捕审讯，还有其他负责查看追踪车辆，负责搜寻失踪地附近区域等部门。
刑侦、巡特警、治安、交通管理……多部门齐动，就是想抓住解救人质的黄金时间，在绑架团伙有下一步行动前逮住他们。
审讯室里陷入了僵持，审讯室外几人低声讨论着眼下情况。
“小章博士，你是专家，有什么建议吗？”有听审的警察搭话。
“嗯……我不怎么熟悉审讯方面的技巧，”章羽嘴角微弯，谦虚道：“不过单纯以专业角度来说，里面这位嫌疑人表演痕迹太重了。”
面对其他人闻声望过来的目光，她也并不怯场，只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没有任何目的，我会认为他有表演型人格障碍，毕竟从被抓捕时就一直在做戏。”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喏，他的指甲，”章羽示意众人看，“短且圆润，也很干净。”
不是说没有男性会注意指甲的修剪，像秦支队长，虽然活得不算精致，但指甲修剪的很规整，完全符合警容风纪的要求。
只是不该是徐华——
他脾气暴躁，穿着皱巴巴的皮夹外套，一双手宽大粗糙，沾染着脏污，但指甲面却平整干净的，显出一点违和的精致。
“排除特别原因，修剪指甲是一件需要经常重复的细致工作，需要一定的耐心和细心，这显然不是一个坐在审讯室里、面对警察都控制不住火气的人应有的特质。”
几人恍然，着实没想到小章博士观察这么细致入微。
对上秦队长若有所思的视线，章博士微笑，神态谦和：“即便没有这些微妙细节，相信秦队也早有察觉。”
“不管徐华想干什么，配合他的演出，应该是最快让他说出信息的途径。”
秦洄收回视线，微微颔首，“谢谢章博士。”
说完，他抓过队员送过来的资料，转身大步进了审讯室。
徐华显然对这个一手镇压抓捕了他的警察印象深刻，当即怒目而视。但来人并不在意，他抽出一张照片举到徐华眼前。
“你知道高家耀今天晚上去干什么了吗？”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身穿警服，抱着孩子，身旁依偎着妻子，看上去温馨幸福，“他绑架了一名警察和他的妻女。”
“不可能！他不要命了？！”徐华断然否定，不相信自己认识的人会这么胆大包天。
坐到审讯位置，秦洄脸色显而易见的冷淡，连着声音都透着一股冷意，给人极大的压力：“高家耀让你进到被绑架的警察家里拿东西，如果警察在这之后追查，最先抓到的也一定是你，你会被认定为绑架犯的同谋、共犯，知道这会被判多少年吗？”
“我没有！”徐华咬紧牙关，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却难掩恐慌：“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骗我……他只让我帮忙拿点东西……”
秦洄不为所动，显得很严肃，非常符合大众观念里“公职人员”的刻板印象：“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现在你被认为是绑架案的最大嫌疑人，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争取宽大处理。”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等嫌疑人答话，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意味深长道：“配合警方，抓住他们，你就有重大立功表现，如果你真的没有参与绑架，这份功劳足以让你减轻甚至免除处罚。”
说到这里，秦队长又停顿了几秒，放缓了声音：“只有这一次机会，徐华，警察已经封锁了全市，如果短时间里我们抓到了绑匪的踪迹，那个时候你就只能坐等审判了。”
审讯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审讯椅上的男人抱住脑袋，偌大的空间里只充斥着粗重的喘息声。
“是他先害我的，是他想把我拉进火坑的……”徐华喃喃自语般说着，“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就这么毁了……”他狠砸了一下脑袋，猛地抬头，大声道：“我配合你们！我要立功！警察要说到做到！”
“当然，警方会严格按照规定和程序，为你争取你应有的功劳。”
成了！
章羽呼出口气，看着审讯室里和嫌疑人说明“诱捕”计划的支队长，心下不由安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