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天民听到母亲的话，看了看小床上的弟弟陈天陪，发牢骚说道。
“这跟明朝时候，清军都入关了，还在争权夺利的南明有什么差别？”
“要是这样下去，华夏大好河山迟早落到日本人手里。”
“他们要是这样狗咬狗，谁肯替蒋介石跟阎锡山打仗？”
“要是打内战，我才不会去参军呢！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魏静诚听到儿子的牢骚，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又偷偷翘课去茶馆听评书了？”
陈天民顿时睁大了眼睛，嘀咕道：“娘，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怎么连我逃课的事情都知道……”
魏静诚一边在油灯下穿针引线，一边说道：“你啊，以前回来满嘴说的都是岳飞爷爷跟秦桧大奸贼。我都不用问，就知道你肯定翘课听《说岳全传》去了。”
“有段时间，开口就说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我到茶馆去逛了一圈，果然是在说《忠义水浒传》。”
陈天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娘，你猜的还真准嘞！”
魏静诚宠溺地看了儿子一眼，碎碎念道：“你就是个直肠子。”
“娘一眼就把你从喉咙口看到了屁股腚了。”
魏静诚刚想松了一口气，陈天民已是捏起了拳头又说道。
“但要是哪一天，日本鬼子打上门来，我一定会参军报国的。“
“我可不能让日本鬼子糟蹋了我们大中华，还反过来骂我们都是奴才、孬种！”
魏静诚还没搭话，陈天民看向弟弟陈天陪的睡脸：“娘，我没有瞎说……”
“我们家兄弟三个，一定不会绝后的！”
魏静诚刚想说什么，只听得院子里的门锁响了几声，在寂静的暗夜里十分刺耳。
门房老头有些激动道：“老爷，您回来啦！”
魏静诚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计，笑着站起身：“天民，你的那些话就烂在肚子里吧！”
“娘虽然没读书，但也是懂事理的女人。”
“但若是给你爹听到，他嘴上说不生气……”
魏静诚掩嘴笑了笑，四十多岁的她风韵犹存，像是在回忆有趣的事情。
“抽烟斗的时候，一口接一口，生怕你们兄弟仨，以后真有个什么好歹呢！”
听得门外“吱嘎”一声响动……
陈子祥穿着一身警服，戴着老式大盖帽，披着一件呢子面料的军绿色大氅。
虽然是八月盛夏，但深夜里还是挺凉的。
陈天民撇了撇嘴：“您老人家可算是知道回来了？”
“撇下我们母子，您住警局里面算了。”
陈子祥看了一眼屋里的陈天民，把烟斗叼到嘴里，轻轻咳嗽了一声。
“天民，你最近的课业……”
陈天民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
“爹，要没什么事，我……我回屋休息了。”
他两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正要离开，陈子祥冷不丁又剧烈咳嗽了一声。
魏静诚赶紧夺下陈子祥的烟斗，一边抚着陈子祥的后背，关切道：“老爷，你没事吧？”
陈子祥脸上表情这才舒缓了一些，放下烟斗，苦笑说道：“我也不想的，夫人。”
“从东洋带回来的老毛病了！”
陈天民歪了歪嘴嘀咕道：“你就是不想戒烟，还老毛病呢！”
“叫你少抽一点烟！”
陈天民刚嘀咕了一句，陈子祥就瞪了他一眼：“兔崽子，皮痒了是吧？”
陈天民赶紧蹑手蹑脚跑了出去，又合上了房门。
魏静诚听得陈天民的脚步声走远，一边给陈子祥揉着肩膀，一边唉声叹了一口气。
陈子祥在魏静诚面前素来没有什么官老爷架子，笑着拉住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夫人，什么事情唉声叹气的？”
魏静诚轻声说道：“天民又说要上战场的浑话了。”
陈子祥看向窗外，陈天民的房间刚刚熄灯，他轻轻抚摸着夫人魏静诚的手。
“我不怕他不敢参军……”
“我们陈家以武立家，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只是怕他不明不白，毫无用处地死在战场上……”
……
一晃1930年的八月就过去了。
被称为“中原大战”的蒋冯战争以蒋介石的全面胜利结束。
作为反蒋主力的冯玉祥主力土崩瓦解，残部后来被宋哲元收编为第29军。
阎锡山的晋军铩羽回到山西，被迫通电下野隐居大连。
桂军的李宗仁也元气大伤，退居广西。
这位后来成为民族英雄的一代名将李宗仁心灰意冷。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下次再登上历史舞台时，就是辉煌的台儿庄大捷了。
蒋介石集团虽然赢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尤其是他任命少帅为海陆空军副总司令，以及华北的管辖权。
这使得东北军包括少帅内的高层更加迷恋于经营华北，东北防务空虚，终在一年之后的“九一八”事件酿成弥天大祸。
中原大战虽然结束，各路混战的新军阀，下野的下野，战死的战死，但和平却并没有降临在中华大地之上。
仅在中原大战落幕不到一个月的时间，1930年的10月，蒋介石又发动了对江西的中央根据地瑞京的围剿。
一方面，镇江这座小城因为江苏省省会的缘故，成为了南京众多达官贵人们的“后花园”，大西路上的高档酒店，灯红酒绿，霓虹灯连夜不歇，歌舞声与人力车夫的吆喝更是此起彼伏。
但另一方面……
陈天民每次回家，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难民。
卖儿鬻女，凄惨无比。
回家的时候，哥哥陈天和告诉他，因为中原大战导致水利设施废弛，之后又继续在江西打仗，今年水灾特别大。
大部分中原来的灾民，过了江之后都没有钱继续往南走了，所以都停在了镇江。
粮食价格上涨了一倍多。
为此，陈天和也中断了想要继续上大学的念头，在父亲的警局里面帮忙做事了。
他虽然也经常到大西路上的红卍字会镇江分会去做义工，经常帮着发放赈济粮食，但毕竟个人能力有限。
在战乱，水灾的混乱之中，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1931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