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辰按照刘明德的吩咐，外出到电子城采购一批替换的网线和接口。他拎着一个黑色的工具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朴素的衣着与周围时尚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电子城里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询价声、电子产品的演示音乐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苏辰熟门熟路地找到常采购的那家批发店铺，递上清单，看着店主配货，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付完钱，拎起那一大袋沉甸甸的耗材，他转身准备离开。就在穿过人来人往的主通道时，一个穿着笔挺西装、腋下夹着公文包，看起来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那男人走了两步，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向苏辰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苏辰？”
苏辰的脚步顿住了。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又带着一丝遥远的熟悉感。他缓缓转过身。
当看清苏辰的正脸时，那个西装男人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他快步走上前，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苏辰，目光尤其在苏辰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略显陈旧的运动裤和手里拎着的明显是廉价批发来的电子耗材上停留了片刻。
“真的是你！苏辰！”男人的语气从惊讶变成了确认，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困惑笼罩，“我的天……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苏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起来。张伟，他大学时的同系同学，不同班，但当时都是学校计算机协会的成员，一起参加过几次比赛。印象里，张伟技术不算顶尖，但很擅长交际，人缘不错。
“张伟。”苏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脸上没什么波澜。
“是我啊！”张伟显得很激动，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同学，“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毕业得有七八年了吧？你……你这变化可真……”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不妥，硬生生刹住了车，但眼神里的惊异和探究却掩饰不住。
他又仔细看了看苏辰现在的样子，对比着记忆中那个在校园里叱咤风云的天才少年，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当年的苏辰，可是他们系的传奇人物。公认的技术天才，教授眼中的宝贝疙瘩，还没毕业就被多家顶尖科技公司争抢，甚至传言有神秘的海外实验室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长期挂在学校的荣誉栏里，是无数师弟师妹仰望的对象。
可眼前这个人……
穿着廉价，面色带着一丝长期疲惫留下的憔悴，手里拎着仿佛民工才会拎的沉重袋子，出现在这乱糟糟的电子城里……这和他记忆中那个光芒万丈的天才形象，简直判若云泥！
“你……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呢？”张伟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些，但那份好奇和难以置信依旧透过眼神流露出来，“当年你可是咱们系的这个啊！”他下意识地翘了下大拇指，“听说你毕业时offer拿到手软，我们都以为你早就一飞冲天了！怎么……”
他的话再次顿住，看着苏辰手里的耗材袋，意思不言而喻——怎么混到亲自来这种地方买这些玩意儿的地步了？
苏辰平静地接受着他的打量，对于他话语里的震惊和未尽的疑问，似乎毫无所觉。他淡淡地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在一家公司做点技术维护。出来买点东西。”
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没有任何细节，也丝毫没有要深入交谈的意思。
张伟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也无法将“技术维护”和当年那个能写出颠覆性算法、被导师誉为十年难遇的天才联系起来。他只觉得无比惋惜，甚至有一种明珠蒙尘的痛心感。
“哎哟，真是……太意外了。”张伟搓了搓手，努力想表达一下老同学的情谊，或许也是真的想帮一把，“留个联系方式吧？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以后多联系！都在一个行业里，说不定有什么能互相照应的地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
他说着就热情地去掏手机，想要加苏辰的微信。
苏辰却在他拿出手机之前，微微后退了半步，语气疏离却不容置疑地婉拒：“不用了。我还有点急事，得赶紧回去。下次吧。”
“啊？这么急？”张伟拿着手机，有些错愕，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那……好吧，那你忙……”他显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道，“总之，遇到困难一定跟我说！别见外！”
苏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好意，然后不再多言，拎起那袋沉重的耗材，转身便融入了熙攘的人流之中。他的背影挺直，脚步很快，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只是遇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张伟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准备加联系方式的手机，看着苏辰迅速消失在人潮里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浓浓的惋惜。他摇了摇头，低声喃喃自语，像是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
“苏辰……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他可是……唉，真是造化弄人……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站在那里唏嘘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西装，带着一肚子的感慨和不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电子城的喧嚣依旧，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揭示着巨大落差的相遇，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