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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杨国忠府邸。

书房里,上好的龙涎香也压不住满室的焦躁。

一个穿着飞鱼服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正是从玉茗楼第一个逃出来的那个云麾卫。

“相爷,属下亲眼所见,那哑女将账册和皮影都交给了李崇文,禁军已经封了玉茗楼,把周侍郎和他的人都带走了。”

坐在紫檀木书案后的杨国忠,穿着一身家常的锦袍,手里却把玩着一枚玉质的兵符。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反复摩挲着兵符上雕刻的猛虎图腾。

“相爷,那本账……”

“一本破账册,能奈我何?”杨国忠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周同那个蠢货,自己露了马脚,死有余辜。”

他抬起眼,看向跪着的手下。

“你怕了?”

那云麾卫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属下……属下只是担心那哑女胡言乱语。”

“她不会。”杨国忠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一个哑巴,能说出什么来?不过是顾家那个小子在背后捣鬼。”

他顿了顿。

“告示贴出去了?”

“贴了,《国贼录》,三日后开演。”

“好,好一个《国贼录》。”杨国忠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既然想唱给我看,我这个看客,岂能不到场?”

他转过身,将那枚虎符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传令下去,让龙武卫的人,把玉茗楼给我围起来。三日后,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

“相爷,这……龙武卫是戍卫京畿的……”

“现在,是我的。”杨国忠的语气不容置喙,“告诉他们,就说玉茗楼里藏有前朝余孽,意图不轨。戏开场时,听我摔杯为号,格杀勿论。”

他要让玉茗楼,变成一座真正的坟墓。

把所有知道秘密的人,连同那个不该存在的“故事”,一起埋葬。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京城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龙武卫以清查乱党为名,封锁了玉茗楼所在的整条街。

百姓们远远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枪,都以为玉茗楼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可偏偏,玉茗楼的告示还贴着,甚至在龙武卫的包围圈外,又加贴了几张。

《国贼录》,风雨无阻。

这已经不是唱戏了,这是在拿命叫板。

第三天黄昏,玉茗楼的大门,在一片死寂中,准时打开。

没有宾客,没有看客。

只有顾昭一个人,站在门口。

街口,杨国忠的轿子停下。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玉茗楼。

他身后,跟着李大人。

李大人的脸色比三天前更差,像是大病了一场。

“杨相。”顾昭对着走近的杨国忠,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戏,就快开场了。”

杨国忠上下打量着他,皮笑肉不笑。

“好胆色。本相倒要看看,你们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他大步跨进门槛,直接坐在了上次周侍郎坐过的位置上。

一个亲信,将一只白玉酒杯,放在他手边。

李大人跟在他身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整个人都缩在阴影里。

顾昭关上了大门。

“咣当”一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戏楼里,只点了一盏灯,就在戏台正中。

苏晚棠坐在灯下。

她面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放着那个毁了容的皇帝皮影,和那本摊开的账册。

她没有看走进来的杨国忠,只是低着头,用一把小小的刻刀,在那皮影人破损的脸上,一刀一刀,慢慢地刮着。

刺啦,刺啦。

刻刀刮过皮革的声音,在空旷的戏楼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刮着人的耳膜。

杨国忠的眉头皱了起来。

“装神弄鬼!戏呢?”

苏晚棠停下手中的刀。

她抬起头,看向杨国忠。

然后,她拿起那尊皮影,将它高高举起。

皮影的脸,已经被她彻底刮花,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接着,她拿起账册,翻到了最后一页。

天宝十四年,冬,《渔阳鼙鼓动地来》,入……血三升。

她伸出手指,蘸了蘸旁边砚台里的墨,在那一行字的下面,写下了两个字。

替身。

杨国忠的瞳孔猛地一缩。

苏晚棠放下账册,又拿起那张写着“马嵬坡”的桑皮纸。

她将纸翻过来,露出背面那个已经变成“杨”字的墨迹。

她拿起笔,在“杨”字的旁边,又添了一个字。

“假”。

假杨。

李大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杨国忠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死死盯着苏晚棠,像是要用眼神将她杀死。

“一派胡言!”

苏晚棠没有理会他的暴怒。

她站起身,走到戏台中央。

她先是做了一个仓皇逃窜的动作,脸上是惊恐和狼狈。

接着,她又做了一个金蝉脱壳,换上另一身衣裳,从容离去的姿态。

最后,她挺直腰板,整理官袍,脸上露出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得意的笑容。

她一个人,无声地演完了马嵬坡下,那场被偷换了主角的兵变。

演完了那个天下皆知死于乱军之中的杨国忠,如何变成了另一个人,活了下来。

“够了!”

杨国忠猛地站起,抓起身边的白玉酒杯,就要往地上摔。

“铮——”

一声琵琶弦响,裂石穿云。

沈清音抱着琵琶,从后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咚!咚咚!”

老吴的鼓声随之而起,沉闷如雷。

阿六提着铁尺,守在通往后台的楼梯口。

“杨相,戏还没唱完,何必急着走呢?”

顾昭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杨国忠抬头看去。

二楼的回廊上,顾昭凭栏而立。

他的身边,站着那个本该在三天前就逃离玉茗楼的银甲将军。

玄甲军士,无声无息地站满了整个二楼。

不是龙武卫。

是龙骧卫。

是戍卫皇城的,天子亲军。

杨国忠手里的酒杯,僵在了半空。

他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死灰。

“你……你们……”

“杨相以为,这三天,龙武卫围的是玉茗楼?”银甲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他们围住的,是你这座相府。你调兵的虎符,你下令的每一个字,都由陛下亲审。”

杨国忠手一松,白玉酒杯落在地上。

没有碎。

只是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无声地滚了几圈。

摔杯为号的信号,没能发出。

外面,也没有传来龙武卫冲杀进来的声音。

这场戏,从头到尾,真正的主角,都不是他。

他才是那个被请来看戏,请君入瓮的,瓮中之鳖。

苏晚棠走到台前,将那张写着“假杨”的纸,轻轻放在了戏台的边缘。

风吹过,纸张翻飞,仿佛一个巨大的嘲讽。

“拿下。”

银甲将军一声令下。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反抗。

那个权倾朝野的“杨相”,在龙骧卫的刀下,颓然倒地。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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