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等了又等，他还是迟到了，一如结婚后的每次约定那样。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沈天成出现了，他看到我站在悬崖边上十分慌张地喊道：「南语，你这是干什么，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快点下来好不好，咱们有事儿回家再说。」
我掏出那对证据扬起来，他脸色瞬间煞白。
「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我是想冷静地跟他对话的，可一张口却先哭了出来：「沈天成，我就问你一句实话，文文到底有没有病？」
他沉默了，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将那天徐可可挑衅我的话放给沈天成听。
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大吼：「不可能，元宝怎么可能没有病，他的病例我都是看过的。」
看他也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我笑了：「恶有恶报，你骗了我和文文，他们娘俩也骗了你。」
「沈天成，我诅咒你孤苦一生，悔恨终身。」
「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我朝身后倒下去，下坠的同时我看到沈天成趴在悬崖边喊得撕心裂肺。
5
在沈天成找了救援队一遍遍大海捞针的时候，我早就坐上了去闺蜜老家的火车。
她原本是想要跟我一起去的，但是考虑到沈天成会找她要人，她还是要留下替我看着沈天成的惨状。
不过惨不惨的，于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闺蜜的老家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每家每户都是独立的小院子。
得知我到了之后她还跟我炫耀：「姐们家干民宿的，小院的配置没得说。」
我环顾了一圈，躺在门边的摇椅上，阳光撒满全身，是真的很舒服。
不过我选择暂时死遁，不是逃避，而是想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关注着法考的报名，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将证书考下来。
而等我成为一名真正的律师时，他们两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好久没有生活得这么安逸了。
我有时候甚至在感慨，当初如果没有答应沈天成的求婚，日子会不会不一样。
可转念想想，这辈子能给我女儿当妈妈，还是挺幸运的。
只不过不太称职，竟然把她看丢了。
闺蜜怕我无聊，时不时的就会跟我汇报她那边的进度。
她说沈天成一直不想承认我死了的事实，但是他去调查了元宝的病例，最后发现确实没有生病。
喜欢看乐子的她还给我传来了视频。
镜头里沈天成猩红了眼去质问徐可可：「为什么骗我元宝生病了？还非得要我女儿的心头血。」
徐可可只是愣了一瞬，而后立马开始卖可怜：「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元宝年纪小就没了爸爸，他就是想让你多疼疼他。」
「可文文是我的亲女儿啊。」
沈天成双眼紧闭，仰头默默流泪。
徐可可给元宝使了一个眼色，那孩子瞬间会意，从病床爬起来跪在沈天成面前抱着他双腿嚎啕大哭。
「爸爸，你是不想要元宝了吗？」
多么父慈子孝的一副画面啊，真是令人恶心。
闺蜜起初只是搜集到了视频只看了开头便发给我解气，没想到最后的结尾更令人心梗。
她单方面输出了很久，末了才想起来问我：「南语，你没事儿吧，我真是不知道是这个走向。」
当然有事儿，我肺都要气炸了。
但是更有动力了，我一定要考下来把他们都送进去。
我回复闺蜜：「再等等，这次的主观题我有把握，也许明年春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闺蜜义愤填膺：「好，到时候起去接你。」
带着对他们的仇视和给我两个孩子报仇的决心，我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拿到证书。
而这还只是第一步。
转年春天我早早的回去在沈天成医院附近找到一家律所实习，专门帮患者告医生的那种。
每天来咨询的顾客很多，不出两个月我累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脑海中文文的案子都清晰不少。
直到第三个月，让我蹲到了关于沈天成的案子。
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对立面。
6
去医院里调查的时候，我提前找同事借了证件。
再次看到沈天成，他正在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我到的时候，记者刚好问他：「请问您有没有遗憾的事情。」
沈天成沉默了，再次看向摄像头时眼中闪着泪光：「一年前我的妻子失足坠海，我相信她一定没有死，如果大家看到了还请联系我。」
「沈大夫，请问你还有空吗？」
沈天成满脸苦笑，和记者他们道歉：「对不起啊，我妻子离开的这一年，我总是能时不时听到她的声音。」
我朝记者笑笑，她来回比对了照片和我后，当即尖叫：「啊！闹鬼啊！」
所有人纷纷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最后才轮到沈天成。
他机械性地转动脖子，瞳孔慢慢变大。
「南语……真的是你吗？」
如同十年前初次相见的那般，我朝他温柔的笑笑。
只不过这次我不复当年的慌乱，而是真正的有备而来。
我掏出证件放到他面前：「您好，我是锦成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王甜甜，关于您恶意致病人死亡的案件，有些事情还需要您了解一下。」
他呆愣愣的看着我假造的证件，不可置信问道：「你叫王甜甜？」
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现他是在叫我后，欣然接受：「对啊，从出生起就叫这个名字。」
「不对，你就是南语！」
他突然握住我的双手，可怜巴巴地说道：「老婆，你这一年去哪里了，我找得你好苦啊。」
「对不起沈医生，你真的认错人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喊人了。」
见我的生气不是假的，沈天成忽然恍惚了。
他呐呐道：「对不起，你和我妻子真的太像了，简直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点点头，起身离开。
今天只是一个前菜，目的就是为了让沈天成慌乱阵脚的。
而我真正的目的是徐可可。
一路畅通的来到元宝的病房，闺蜜说徐可可认定自家孩子有病，非让他一直住在沈天成眼前。
而我来，是为了套取更多的信息。
毕竟这些可都是他们之后的罪证。
我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徐可可正在骂元宝：「你这孩子，我是怎么教你的，看见沈叔叔要喊什么？」
我直接推门而入，依靠在门口说风凉话：「别逼孩子了，再怎么喊也成为不了真的。」
徐可可猛然回头，和我的目光撞到一处：「宁南语，你不是死了吗？」
我笑笑：「你还没死呢，我怎么好意思下去呢？」
她本来就带着气，加上我挑衅，朝着巴掌朝我呼上来。
我一直注视着走廊两端，直到沈天成的身影从转弯处出现，我大喊：「你想干什么！」
「死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地里，我这就送你下去！」
徐可可冲上来的时候，我故意挪到天井的地方。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受控制下坠的身体被人牢牢拽住。
是沈天成，这次我赌对了。
瘫在地上心有余悸的同时，我顺便报警：「您好，有人要谋杀我！」
半个小时后，我和徐可可同时被带走了。
而这次她进去，就别想着那么快出来。
7
有了故意杀人的证据，任凭徐可可再怎么狡辩。
只要我不同意撤诉，这件事就还有的磨。
而我需要的是，让她做我的证人。
只不过这件事情能成功，还需要沈天成的助力。
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抬眼的瞬间，沈天成就站在路灯下，像极了从前每次接我下班时候的样子。
我准备绕过他离开，可却被他从背后抱住了。
「南语，你知不知道今天看到你有危险，差点把我吓死了。」
「我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
可他却越箍越紧，咬牙说道：「我去医院门口的律所求证了，你是管王甜甜借的证件，你就是宁南语。」
「所以呢，你还想要说什么？」
他将我身子掰过去，双手握紧我的肩膀：「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南语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好好补偿你。」
我冷冷的看着他。
许久后，我叹了口气，对他说：「我饿了。」
沈天成见我语气松动，一脸惊喜地说：「还去咱们经常去的那家，现在应该还没有关门！」
我点点头，跟他一块散步过去。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学校门口的巷子里有一家冒菜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当初我和沈天成创业的时候，赚到一点钱就会来这里改善一下生活。
一如往常一般，沈天成承包了所有的活，就让我安心等着吃。
他将筷子擦干净递给我：「快吃，咱俩好几年没来了，看看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眼前的都是我爱吃的，沈天成弄了满满一大碗。
我有点感伤：「刚毕业那阵子要是看到这么多，我肯定开心死了。」
「赶紧吃吧，就知道你最喜欢了。」
沈天成开心的给我夹菜，一直催促我。
可我拿着筷子始终没有办法落下筷子。
我静静地看着对方：「沈天成你知道我是北方人吧。」
他张口就来：「当然了，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想啊，原来咱们两个是一个大学的，真是有缘分。」
这家冒菜是学校旁边最火爆的，我室友他们每次想来都得排上好久的队伍。
但是我从来没有来过。
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辣椒味很冲，十年了我还是习惯不了。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
我被辣出了眼泪，猛灌一杯水后，眼泪都被逼出来。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喜欢吃什么冒菜，我家那边都是吃麻辣烫的。」
「不可能，当初我带你来吃的时候，你明明很喜欢。」
是啊，我很喜欢，逼着自己去吃不适合自己的食物，没次回去晚上胃都会疼得受不了。
「沈天成，你不知道当初怀上文文后我有多开心，因为我终于有借口不用跟你来吃什么冒菜了。」
「我们就到这儿吧，离婚协议书我明天会快递给你，咱们尽快把手续领了。」
我不想到最后一刻，还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不等他说话，我起身离开。
离开这个从来都不属于我的回忆。
8
沈天成故意拖着没有签字。
反而我听到了另一个消息，他以我丈夫的名义起诉徐可可故意伤害。
一字之差，给了徐可可辩解的机会。
一周后，她被保释出来了。
看到这个结果，我竟然丝毫不意外。
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到底。
但我却没料到沈天成会更加疯狂，他约我去聊案件相关的事情。
却故意将我打晕带走。
等彻底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是我们两个生活了很久的家。
而沈天成还是同从前那般，带着围裙在厨房里面做饭。
感受到我的目光后，他笑着看过来：「饿啦？还得再等一会儿哦。」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除了我被禁锢的身体。
「沈天成，你把我松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自顾自坐着饭，在我面前摆上满满一桌，都是我爱吃的。
「咱们夫妻多年，你想什么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南语，你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才回来的吧，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
我心里预感会出大事情，挣扎了很久才从裹紧我的被子中挣脱，叫上闺蜜一起开车去医院找徐可可。
就像沈天成说的，夫妻这么多年对彼此再了解不过了，他那么说就是想拿元宝给文文赔命。
等我感到的时候，果然如此。
沈天成抱着元宝，可他怀中的孩子却浑身颤抖，一旁的徐可可跪在地上满是哀求。
「天成我求求你，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好不好，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声音凄惨，绝望极了。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当初守在手术室门口，苦苦哀求医生再救我一命的自己。
沈天成看向我，十分不赞同道：「这么不乖，怎么还是来了，血腥的场面看到不好。」
徐可可连忙爬到我跟前，拽紧我裤腿：「宁南语，都是我的错，你救救我孩子好不好。」
我俯下身子，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做我的证人，我就答应你。」
她双眼睁大，迟疑了一瞬，狠狠点头。
得到她的保证后，我这才缓缓走向沈天成。
「行了，别真把孩子吓到了。」
「你走开，我怕会伤到你。」
我不理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元宝：「孩子，记得阿姨吗？阿姨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如今只要从我口中提到文文，沈天成都会有一瞬间的心虚和悔恨。
我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趁他不备，我咬上他拿手术刀的手，他吃痛松了一下，元宝立马逃走。
而因为越来越疼，沈天成自身的保护机制将我甩到一边。
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嘴里满是血腥味。
警笛声在外面响起，沈天成见状不对从后面偷偷溜走。
闺蜜着急想要追上去，被我叫住：「我知道他去哪里了，先扶一下我。」
9
这一下摔的，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徐可可抱着孩子跪在我面前：「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元宝。」
此刻的她不是那个和我针锋相对的情敌，只是一个绝望到无助的母亲。
我压下心中的苦涩，对她说：「别忘记你的承诺就好，不然我不保证下一次还能不能救下他了。」
「我去自首，我安顿好元宝就去自首。」
她带着孩子先离开了，而我也彻底支撑不住，倒在闺蜜怀里。
「宁南语，不这么好心也不会死的。」
「我恨徐可可，也恨沈天成，他们要了我孩子的命。」
我定睛看着他们母子两个远去的背影，微微出神：「他还是个孩子，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稍微缓和了下力气后，我让闺蜜载我去看文文。
一路上我买了很多她这个年纪已经会喜欢的东西。
到了山下，我将她留下帮忙协调，自己拖着重重的袋子上山。
远远的看到了一个沧桑的背影，不用猜也知道是沈天成。
他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就可以抵消他所有的错误，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缓缓走到文文跟前，将从五岁到十岁的礼物一一摆放在她面前。
最后放上一本小学四年纪的习题册。
沈天成看到后扯起一抹笑容：「文文看到这个该哭了，怎么连习题册都买上了。」
我平静目视前方：「如果文文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上四年级了，她应该是班级上拔尖的孩子，毕竟咱们两个的成绩都不算太差。」
「文文那时候总是得去医院呆着，好像从生下来连外面的世界都没有好好看过。」
我转头看向沈天成，他落泪了。
「你知道吗，文文那时候可崇拜你了，说自己长大以后也想当医生。」
「别说了。」
我不再多做废话，只是在心中默默跟女儿继续说。
【文文，妈妈会给你讨公道的，连带着你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一起。】
警笛声适时响起，沈天成没有任何防备被按倒在地。
他样子十分平静，只是在被带走之前转头问我：「所以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
我恶狠狠说道：「原谅，那是做梦！」
沈天成仰天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被带走后，我心里的大石头松动了一半，瘫坐在文文面前恢复力气。
我曾经在备考的时候，无数次幻想今天的这个场面，可它真正在面前发生的时候，却又那么不真实。
「文文，妈妈做到了。」
我开始哭，撕心裂肺的，好像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直到最后哭脱水，被闺蜜捡回去。
10
我将之前关于文文的证据全部整理好，亲手写的诉状书。
将沈天成的罪证一一罗列，依法将他告上法庭，而徐可可也如她所说帮我做了证人。
他们两个都会为自己的过错付出惨重的代价。
判决那天，我走出来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心中积攒了多年的郁结解开了。
「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想去读书。」
闺蜜不解，而她不知道，这个计划从我实习的那段时间就打算好了。
之前没有接触到这个行业，我和大多数的人一样遇到问题了，只会想要逃避。
但现在我知道，被欺负了就是要还回去。
而新时代，我们最有力的工具就是法律。
所以我想继续回学校里面学习。
而在这之前，沈天成通过律师联系到我，他想要见我。
再次相见，他人还算精神，将手中的离婚协议递交给我：「我签好了。」
我点点头，装好离开。
「南语，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脚步停了一瞬，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两年的学习生活，毕业后我正式成为了一名律师，但还是在做咨询相关的工作。
只因遇到困扰的女性太多了，而她们大多还念及旧情，想要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就像当初的我一般。
可我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接到老熟人的订单。
那时的徐可可抱着个孩子，十分沧桑的坐在我对面。
见到是我，她愣了一下，神色慌张的想要离开。
「钱都交了，现在走我们可不退哦。」
她纠结再三，还是选择坐下。
「想要嘲笑我就就快吧，我还要回家给元宝做饭。」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公事公办和她解释想要咨询的话题。
后来通过她的描述我才知道，她两年前出来后，带着元宝改嫁了。
可改嫁的这个人也是在算计她，想要用元宝的骨髓去给自己亲生孩子做移植，结果配型失败。
他就将主意打到了重新生一个的情况上，没想到还是失败。
眼看着亲生儿子没救了，对方这才将全部的怒火转移到她身上。
对此我只有一个建议：「离婚吧。」
可徐可可听到后，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的，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看她的状态，我自知多说无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咨询费退给她。
哪怕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吃点好吃的。
对于徐可可如今的状况，我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我恨过她，没有她的挑唆，文文也不会没命。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只能说上一句自作自受。
她是最后一位顾客，我收拾好东西等着闺蜜来接我下班。
闺蜜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她欲言又止：「刚才我看到徐可可了，抱着孩子在大街上哭。」
「嗯。」
「你挺说了没，沈天成不愿意减刑，经常在里面寻衅滋事，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听说过，他还打过我们律所的一位客户。
得知他的意图后我就知道，他做好了牢底坐穿的准备，甚至根本没想活着出来。
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
闺蜜还想说什么，我连忙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听说城北新开了一家黏糊麻辣烫，我请你去吃吧。」
闺蜜眼神示意：「走着！」
生活嘛，无论发生什么，还是要向前看的！
遇到困难了就奖励自己一顿好吃的，不行就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