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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秋的夜,裹挟着浓重的湿气,沉甸甸地压在北京城的上空。

白日里尚算温和的风,到了此刻,便成了裹挟着寒意的利刃,呼啸着穿过胡同狭窄的缝隙,拍打着四合院紧闭的门窗。

一场酝酿已久的秋雨终于按捺不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灰色的瓦片上,汇成急促的溪流,沿着屋檐淌下,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开细碎冰冷的水花。

屋内,一盏暖黄色的白炽灯悬在堂屋中央,光线不算明亮,却足以驱散角落的黑暗,在古朴的家具上投下温润的光影。

虞晓晓坐在窗边的八仙桌旁,就着灯光,正专注地缝补一件黑瞎子训练时撕裂的黑色工字背心。

细密的针脚在她白皙灵巧的手指间穿梭,动作娴熟而安静。

她穿着来时那件质地柔软的米色针织衫,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颈侧,侧脸的线条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静谧。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她下午刚熬好的桂花糖水的甜香,混合着窗外泥土和雨水的清新气息,构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氛围。

张起灵盘膝坐在堂屋另一侧靠近里屋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面前摊着一块干净的棉布,正沉默而专注地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冰冷的刀身在灯光下偶尔折射出一道幽暗的弧光,映亮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他的刀。屋外的风雨声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无法侵扰他分毫。

黑瞎子则有些烦躁地靠坐在堂屋正中的一把太师椅上。他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墨镜,遮住了所有情绪,只留下紧抿的薄唇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

他手里把玩着那把黑金匕首,冰冷的金属在指间翻转、跳跃,发出细微的、规律性的摩擦声。这声音在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焦灼。

连续几日的阴冷潮湿,像无数根冰冷的针,顽固地钻进他右侧肩胛骨深处。

那里有一处陈年旧伤,是早年一次凶险的倒斗活动中,被坍塌的墓道巨石狠狠擦过留下的。骨头虽然接好了,但每逢阴雨天,那深埋在骨缝里的钝痛便会如附骨之疽般苏醒,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牵扯着整条右臂都沉重酸麻,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

这痛楚并不尖锐,却极其磨人,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缓慢地噬咬,一点点消磨着他的耐性。

他烦躁地动了动肩膀,试图用肌肉的紧绷来对抗那股深层的酸胀,却只是徒劳。

墨镜后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窗边低头缝补的虞晓晓。她安静得像一幅画,连穿针引线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

这画面本该让他心绪平和,可此刻,那无处不在的闷痛却像一根无形的弦,越绷越紧。

“啧。”一声极轻的、带着不耐的咂舌声从他唇间逸出。

他猛地停下转刀的动作,将匕首“啪”地一声按在旁边的红木小几上。这突兀的声响在寂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虞晓晓缝补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他。暖黄的灯光落在她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的关切。“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张起灵擦拭刀身的动作也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瞬,但并未抬头,仿佛那声响与他无关。

“没事。”黑瞎子的声音有些发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踱到紧闭的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愈发急促的雨声,又烦躁地走了回来。

右肩胛骨的闷痛似乎随着他的走动加剧了,一阵阵酸胀感直冲头顶,让他忍不住抬手,用指关节重重地按揉着右侧的太阳穴。

他的烦躁和不适如此明显,即使隔着墨镜,虞晓晓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低气压。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和背心,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离得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因疼痛而略显紧绷的热度,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他自身的清冽气息,混合着窗外涌进来的湿冷空气。

“是旧伤又犯了?”她轻声问,语气笃定,带着医者特有的敏锐和了然。

目光落在他下意识按揉太阳穴的手上,又移向他绷紧的右侧肩背线条。

黑瞎子动作一顿,墨镜转向她。隔着深色的镜片,虞晓晓似乎能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

他沉默了几秒,才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模糊的“嗯”字,算是承认。带着点被看穿的别扭,也带着点长久以来习惯性忍耐的倔强。

“在肩胛?”虞晓晓没有在意他的别扭,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

她微微侧身,示意他坐回椅子上,“坐好,我看看。”

黑瞎子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什么。

他习惯了伤痛,习惯了独自忍耐,习惯了用玩世不恭掩盖一切脆弱。

将自己潜在的弱点暴露在一个才认识没多久、来历成谜的女人面前,这感觉陌生而充满风险。

“你?”他语调微扬,带着惯有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懂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虞晓晓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微微颔首,神情平静而认真:“我大学学的就是临床医学,后来读到了博士,主攻方向是骨科和运动损伤康复。”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雨声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处理这种陈旧性骨伤引发的疼痛和肌肉痉挛,算是专业范围。”

临床医学?博士?骨科运动损伤康复?这些词汇对于常年在地下世界摸爬滚打、习惯了刀口舔血的黑瞎子来说,遥远而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来自“正常世界”的权威感。

他墨镜后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身上似乎藏着比他所想的更深的谜团。

张起灵擦拭刀身的动作彻底停下了。他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阴影中望向虞晓晓,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探究的微光。

短暂的沉默在雨声中弥漫。黑瞎子似乎在权衡。肩胛深处又一波清晰的酸痛涌上,带着恼人的麻木感。

最终,那持续不断的折磨和虞晓晓眼中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关切压倒了他的疑虑。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像是自嘲,又像是妥协。

高大的身躯一旋,重新坐回了那把厚重的太师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却不再像刚才那般刻意紧绷,更像是一种默认的邀请。

“等着。”虞晓晓丢下两个字,转身快步走进她暂住的西厢房。很快,她抱着一个不大的、看起来相当专业的深蓝色硬质医疗箱走了出来。箱盖上印着一个模糊的、风格简约的十字标志。

她将医疗箱放在红木小几上,利落地打开搭扣。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虞晓晓利用有限资源精心准备的物品:用高温消毒过的棉布充当的敷料、几瓶她自己用高度白酒浸泡的草药提取液(充当消毒剂和活血化瘀药)、干净的镊子、剪刀、一小卷绷带,甚至还有几枚细细的银针,用干净的软布仔细包裹着。

最显眼的是一小盒散发着浓郁奇特药香、色泽深褐的药膏。

看到那盒药膏,黑瞎子墨镜下的视线明显凝滞了一瞬。

那是他早年从德国带回来的顶级外伤药,效果奇佳,但配方极其复杂昂贵,用一点少一点,是他压箱底的宝贝,连张起灵都没给过几次。

他没想到虞晓晓竟然把它翻了出来,还知道怎么用?

虞晓晓没注意他的异样,她净了手,先用棉布蘸取了她自制的消毒药水,仔细擦拭了自己的双手。

然后走到黑瞎子身后。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她身上天然体香的皂角清新气息,以及那深褐色药膏散发出的、带着苦味和奇异草木辛香的浓郁药味,瞬间萦绕上来,强势地钻入黑瞎子的鼻腔,取代了之前的桂花甜香和雨水泥土气。

“会有点凉,忍一下。”她温软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

黑瞎子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虞晓晓微凉的手指隔着薄薄的黑色工字背心,精准地按在了他右侧肩胛骨最疼痛的那个点上。

她的手指纤细,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专业。先是试探性地按压,寻找痛点范围和肌肉紧张的硬结。

“嘶……”当她的指尖按到某个深埋的痛点时,一阵尖锐的酸麻感猛地窜起,黑瞎子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肩膀的肌肉瞬间僵硬如铁。

“这里?”虞晓晓的声音很平静,手指却没有移开,反而微微加力,感受着底下肌肉纤维的痉挛状态。“肌肉紧张得厉害,粘连也很严重,压迫到了神经末梢,所以疼痛会放射到手臂和头部。”

她的诊断简洁而精准,完全切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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