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晚是被骤然亮起的灯光晃醒的。
“天哪!真的搞错了!大小姐,快醒醒!”
丫鬟焦急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手忙脚乱地推搡着她。
很快,房间里的所有灯光都被点了起来。
孟月晚坐起身,睡眼惺忪间满是疑惑:“春桃,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春桃是母亲给她的陪嫁丫鬟。
前世她在侯府举步维艰,是春桃不离不弃地陪着她。
“错了!全都错了!您快看身边的人是谁!” 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孟月晚僵硬地转过头,看清了床上的男人,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是他!砚清呢?”
“姑爷喝醉了酒,糊里糊涂闯进了二小姐的屋。霍二少爷也走错了院子,进了您这儿!” 春桃急得快哭了,“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 孟月晚故作震惊地低呼,眼底却划过一丝冷冽的清明。
春桃急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怪我!往常夜里我都警醒着,不知怎地今晚眼皮重得厉害,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定是我误了事!”
孟月晚心中了然。
春桃定是被人下了药,否则以她的细心,绝不会在大婚夜如此疏忽。
她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不怪你。夜里灯光本就昏暗,他一进来便熄了灯躺下,我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很快,屋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霍老夫人带着人赶到,压抑的怒声穿透门板:“怎会如此荒唐!”
一群人聚集在瑞麟院,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位穿着绛红色锦缎褙子的女人声音里满是慌乱,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说话的是霍砚清的母亲,霍二夫人。
她早对孟月晚这个儿媳妇不满意了,看起来病怏怏的,母亲还是商户出身,一身铜臭味。
不像孟渐渐,母亲出身名门,身份高贵。
这下阴差阳错,倒顺了她的心意。
老夫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扫过在场的丫鬟:“把新娘换回来就是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今晚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传出半句闲话,仔细你们的舌头!”
话音刚落,门被匆匆推开。
霍砚清与孟渐渐一前一后地进来,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的。
两人看到孟晚月,眼神不约而同地躲闪了一下。
霍砚清看到孟晚月,走过来想牵她的手,“晚晚……”
被孟晚月躲过。
他们身后还紧跟着一对夫妻,是霍临渊的父母。
侯夫人身姿丰腴,眉眼温和,身旁的文昭侯霍明远面容刚毅,虽未言语,周身气度却自带威严。
“什么换回来?”霍临渊也被这动静闹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焦急地问:“什么换回来?”
侯夫人连忙上前安抚:“阿渊乖,是新娘搞错了,要把她们换回来才行。”
“没错!没有搞错!” 霍临渊一听这话,急得脸都红了,连忙跑到孟月晚身边,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袖子,梗着脖子喊道,“我不换!晚晚就是我的娘子!没有错。”
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急得眼眶泛红,“我不要换,我喜欢晚晚。”
孟月晚忽然想起前世霍临渊被她赶走时也是这副模样,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放。
后来她嫁给了霍砚清,霍临渊便像丢了魂,只要在府里见到她,就会红着眼眶哭闹,嘴里反反复复喊着 “娘子回来”。
侯夫人只能一遍遍叮嘱下人,尽量避免让他和她碰面。
孟月晚也觉得他的执拗和偏执有些吓人,避着见他。
侯夫人把哭闹的霍临渊拉到一边,指着一旁的孟渐渐,哄他:“阿渊你看,这位姑娘多漂亮,她才是你的新娘啊。”
霍临渊皱着眉,盯着孟渐渐看了半晌。
就在侯夫人以为把人哄好的时候,他突然往后一退,冒出一句:“不要!我才不要这个丑八怪!我只要晚晚!”
说罢,他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孩童般撒泼打滚起来,引得满屋子人都怔住了,不忍直视。
孟渐渐生得娇俏,此刻被一个傻子当众骂 “丑八怪”,气得脸颊涨红,鼻孔都微微张大了些。
这傻子!不仅脑子不清醒,眼睛还是瞎的!
她当即 “噗通” 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泪如雨下:“老夫人!旁人都知道我与大少爷已入洞房,如今要硬生生换回来,这让我以后如何做人?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着,她猛地起身就要往柱子上撞去,被眼疾手快的丫鬟死死拦下。
霍砚清见状,也连忙跪地请罪:“是我醉酒失德,走错了院子,才酿成此等大祸,求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脸色铁青,沉默半晌后看向孟渐渐:“所幸月晚与临渊尚未行周公之礼。事到如今,渐渐,你愿意屈居妾位吗?”
孟渐渐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猛地抬头:“当妾?我与姐姐皆是孟家嫡出,双妻并嫡的家世,哪有做妾的道理?”
当年孟平宁先娶了孟月晚生母,后纳孟渐渐生母。
孟渐渐生母出身名门,身份尊贵,不甘为妾,所以对外一直称 “双妻并嫡”。
故而孟渐渐和孟晚月姐妹二人在名分上并无高低,都是嫡出。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打圆场:“老夫人,事到如今,不如让大小姐与二小姐同时以正妻之礼嫁给大少爷?霍家祖上也有过双妻并立的先例,不算违礼。”
霍二夫人眼睛一亮,“我觉得可行。”
这样,既能留下孟月晚的丰厚嫁妆,又能让儿子娶到名门出身的孟渐渐,简直两全其美。
孟渐渐唇角微勾,迫不及待应下了:“我都听老夫人的。”
她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才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
霍砚清这般风度翩翩、前途无量的男子才是她的心上人。
“大房怎么说?” 老夫人看向文昭侯夫妇,语气生硬。
老夫人并不是文昭侯的生母,她是在文昭侯生母去世后被扶正的,所以与文昭侯夫妇并不亲近。
侯夫人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孟月晚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晚晚,今日之事是霍家对不住你。若不是阿渊走错了屋子,也不会……你若愿意留在大房,我们定会待你如亲女;你若不愿,霍家愿以双倍聘礼补偿,绝不委屈你。”
满屋子的人都在为 “如何收场” 盘算,唯有侯夫人真正问了她的意愿。
这位侯夫人,倒是个明事理的。
孟月晚垂眸看着脚下的红毡,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声音清亮:“我不愿再嫁霍砚清。我母亲教导我,婚嫁当守‘一夫一妻’之礼,断没有姐妹同嫁一夫的道理。”
她抬眸看向孟渐渐,目光平静却字字诛心,“妹妹的生母出身名门,想来也教过妹妹‘一女不事二夫’的规矩,怎会甘心做这不清不楚的‘双妻’?”
这话如耳光般打在孟渐渐脸上。
孟渐渐生母当年便是明知父亲有妻,仍执意做 “二妻”,说好听是双嫡,实则与妾无异。
霍二夫人急了:“你这孩子,话不能这么说……”
一旁的侯夫人听着她这番话,眼底悄然漾起一抹赞许。
这孟大小姐看似病弱,骨子里却藏着这般刚直的风骨,既守得住礼法,又拎得清体面,倒是个难得的通透人。
她喜欢!
孟晚月轻轻拢了拢衣袖:“婚姻大事,本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既已与阿渊饮过合卺酒,便是霍家大房的人,断没有中途换人的道理。”
孟月晚的目光落在霍临渊的脸上,轻声却坚定地说:“我愿意嫁给霍临渊。”
一句话让屋子里寂静无声。
霍临渊撒泼打滚的动作顿时静止了。
侯夫人脸色又欣喜又惊讶。
“晚晚,你……” 霍砚清猛地瞪大了眼睛。
霍砚清还做着妻妾成群的美梦,没成想孟月晚会如此决绝。
宁愿委身一个傻子,也不肯嫁给他。
霍砚清难以置信地起身要上前解释:“晚晚,今天是我醉酒误事了,你不能为了和我赌气就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说时迟那时快,霍临渊一抹眼泪,“噌” 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霍砚清,将孟月晚护在身后,警惕地喊道:“晚晚,你别理我哥!他会打人!”
霍砚清皱眉怒斥:“让开!我与晚晚有正事要说!”
“我没骗人!” 霍临渊急得涨红了脸,手指着孟渐渐,脱口而出,“前几天我来院子找你的时候亲眼看见,这个姐姐和你光着身子在床上打架!”